这老婆子虔诚的笑容中带着疯狂，配合她那满脸褶子和昏暗的雨天，竟有种诡异感：“您听说过‘上帝’吗？”
诡法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微笑：“没听过，你给我介绍介绍。”
他带头在前面走，方向正是贫民区，老婆子自然跟着一起。
小兰铃在诡法师耳边一直在说：“别信她说的所有话语！那个‘上帝’是个完全不存在的邪神，是他们这群人臆想出来的存在。”
诡法师笑道：“听听也不错，而且我记得有些象征，如果信仰足够也是能成为真实的存在。”
老婆子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的交谈，而是自顾自地介绍起来。
首先介绍的是上帝的尊名，她不顾周围是否有人，虔诚而大声地咏念：
“上帝是创造一切的原初造物主，祂是宇宙的支柱，全知全能的神之主宰，浩瀚星界的主人！”
清虽然在老婆子体内种入了灵之虫，但并未读取她的记忆，就是想听听直接从她口中说出的上帝是什么样的神。
这个尊名口气很大，七位正神都没有用“宇宙支柱”“全知全能”“星界主人”表述自己。
神秘世界有种说法，知识即力量，某种程度全知即全能，但即使号称掌握有“全知”权柄的知识与智慧之神也不敢把“全能”写在知识教会的教典上。
“某种程度”的意思是在一些层次、某些象征上，并不是“所有”，全知和全能最终是不能划等号的。
如果上帝和尊名真的都对得上，那祂不就是真神之上了？可小瓷偶完全没有害怕，不像是个真实存在的邪神。
而且尊名的第一句是“原初造物主”，瞬间让清联想到“真实造物主”。
两者都是以“造物主”作后缀，看起来把自己比作最初造物主。
但与真实造物主隔空对过一招的清，觉得祂还没有那个通过天线传递声音的存在强大。
如果“上帝”真的因信徒信仰成为真实存在，祂的实力估计还不如真实造物主，有些对不起“原初造物主”这个名字。
等老婆子诵念完尊名，诡法师笑着问她：“你把上帝说得无所不能，那你为什么不像那些鲁恩人一样打着精致的伞，而是穿着披着叶子？为什么鲁恩人可以住上温暖干燥的房子，你却只能躺在发霉潮湿的草垫上？为什么南大陆会被北大陆殖民？为什么你们会丢失国家主权？”
老婆子吼完尊名后，嗓子有些沙哑，她没有回答诡法师的一串问题，而是嘶哑着声音说道：“我们都是神的孩子，神爱祂的孩子。神最初有五个孩子，祂把自己种下的金苹果分给五个孩子。可是这些孩子不满足，还想吃到更好的东西。”
“他们的恶意被神知晓，祂降下神罚，惩罚所有的孩子，惩罚我们身上自带的七种罪恶，直到我们偿还原罪，我们就能回到神的身边。”
老婆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再次虔诚地说：“只要我们偿还原罪，我们就能回到神的身边。”
诡法师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受到的各种苦难，是上帝给你们的惩罚？”
老婆子仍闭着眼：“苦难不是对我们的惩罚，消除自身罪恶才是对我们的惩罚。”
诡法师又问：“为什么不只惩罚那五个孩子？而且上帝既然全知，应该早就知道他们分到金苹果后欲望会膨胀，那为什么还要分给他们呢？既然全能，祂为什么不直接消除五个孩子的欲望呢？”
这个问题把老婆子问住了，她睁开眼，操着不怎么流利的鲁恩语骂道：“你个虫壳脑袋！哪那么多为什么？这是神的布道者告诉我们的，祂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诡法师虚空压了压手，笑道：“别生气，我这不是想更深入了解上帝嘛，布道者有没有告诉你们得到金苹果的五个孩子都是谁？还有七种罪恶是什么？”
老婆子眉头皱起个疙瘩：“祂说过五个名字，用鲁恩语有些拗口……”
她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我记得是：赫博博根、库奥塞斯、辽德罗罗、真实，最后一个忘了。”
这几个名字一出，不仅是诡法师一怔，连肩膀上的小兰铃也愣住了。
诡法师怔住，是因为里面有个熟悉的名字，虽然老婆子的发音有些问题，但诡法师确定那个名字没错。
这个名字是辽德罗罗，他曾见过一个与这个读音非常相似的名字：列奥德罗。
清在同化巨兽伊纳斯特时，曾被风暴之主降下神力。那时如果不是巨兽体内有极少量的化身血，保留住了巨兽身体，它会和面对黄昏剑雨的诡法师一样，只剩下非凡特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时清从雷霆残留的神力里，获得了一些信息，其中就包含“列奥德罗”这个名字，那时他猜测是这条同化的巨兽名字或风暴之主的名字。
现在看来，列奥德罗是风暴之主的真名。
老婆子说的“真实”，指的应该是“真实造物主”。
既然四个被叫出的名字中，后两个是真神，前面两个应该也是，至于是谁？
诡法师看向旁边愣神的小瓷偶，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等周围只剩下他和小瓷偶时，他再问她。
他看着面前仍苦苦思考最后一个名字的老婆子，突然感觉有意思起来。
真神的真名，没有记录在各教会教典中，教会中层都不知道自家真神的名字，这个只是普通人的老婆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那个布道者？那布道者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老婆子弹了一下头顶叶子上积累的水：“想不起来了，我再说说七罪，这我记得熟，有：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色欲和暴食。”
诡法师微微点头，这些都是人类的本能欲望引起的，说是人类的原罪不为过。
老婆子用浑浊的灰色眼珠盯着诡法师：“信仰上帝吧！我们是祂落在人间的孩子！只要偿还罪恶，我们都能回到祂的身边！回到神国！重获永生和无尽的快乐！”
诡法师说：“你看，你这就犯了两个罪。”
老婆子眼中的虔诚和疯狂一下子都没了：“什么？我在劝解迷失的孩子犯了什么罪？”
诡法师仔细地给她说起来：“你一直想把我拉入伙，却从没问过我怎么想的，这是什么罪，懒惰还是嫉妒？还有你想回到神国，是想留在上帝的身边，还是贪图永生和无尽的快乐？这是色欲还是贪婪？”
老婆子突然定住：“我、我犯错了！请神原谅！请神原谅！”
她就地坐了下来，口中用都坦、鲁恩语穿插着使用，一直低声诵念上帝尊名，请求祂原谅。
诡法师看着已经魔怔的老婆子，叹息地摇了摇头，转身往近在眼前的贫民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