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箱小世界,郑清并不陌生。
大一上学期第一次参加冬狩的时候,郑清就曾经在沉默森林里遭遇过一次。当时他因为‘威胁使用一千张爆炸符’正被助教团的一支分队押送回校,结果一行人意外闯进黑暗议会开辟的沙箱里,险些全军覆没。
非常巧合的是,萧笑与辛胖子那次也在场。
所以,这次三光法阵展开,确认四周方位后,宥罪猎队的占卜师很短时间内便确认几人又一次陷入了某个沙箱小世界里。
啪!啪!啪!啪!啪!
收到博士的警告,郑清第一时间清空了弹巢内的普通符弹——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宥罪猎队与助教团十几位助教陷入沙箱小世界后,苏施君崩碎了她的四条尾巴才勉强打开一个稍微安全一些的撤离通道。
也就是说,普通符弹在这种环境下的作用近乎为零。
“确定是沙箱吗?”
郑清一边警惕着左右,一边麻利的给柯尔特的弹巢里塞着血符弹——这几枚符弹原本是他预备下个月交给三叉剑的‘货物’,今天已经是三月二十九日,再过两天,周四就是四月一号,到了他该履行合同的日子了。
虽然用的反问句,但在补压符弹的过程中,郑清已然相信了博士的判断。
因为他刚刚射出的五枚普通符弹中,包含了一枚流火弹、一枚寒霜弹、一枚辟邪弹、一枚束缚弹以及一枚闪光弹,瞄准了视线范围内的柴堆、水洼、石像鬼雕塑、门窗以及雾气深处,理论上至少应该点燃那堆柴火的,但结果五枚符弹都如泥牛入海,枪口射出的流光在雾气中一闪即逝,再无声息。
倘若不是手中的柯尔特银蟒的枪管已经微微发热,郑清简直要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扣动扳机了。
听到郑清的质疑,萧笑还没开口,胖巫师便给了肯定回复。
“绝对没错。”
把身高压制回两米后,辛胖子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这鬼东西我们大一的时候不是遇到过吗?印象老深刻了……我俩上学期选修的魔法宇宙学可不是白上的!”
与胖巫师充斥着主观判断的回答不同,萧笑的分析就显得‘魔法’很多了,他指了指天边那些宛如极光的烟花余烬,语速飞快:“沙箱世界与普通世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时间’,而光是计算时间最标准的刻度之一……那些烟花从闪光到爆炸声传来的时间间距太久了,久到足以让烟花爆炸声绕着布吉岛转三圈,而且你我都知道现在是白天,但那些焰火流光却闪烁着夜晚才有的丰富色彩……当然,更重要的!”
他敲了敲仍旧漂浮在身前的那颗水晶球,撇撇嘴:“我这颗水晶球能够在无咒条件下快速探查四周环境,是因为它与学校守护法阵有一丝勾连,能够借用法阵的威能……这可是付了费的服务!……但现在,这个玻璃球只能倒映出辛的肥屁股。换言之,我们与学校守护法阵被隔开了,这种程度的分割,除了沙箱,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你大可以照别的地方!”胖巫师抖了抖自己的屁股。
“我从不知道学校守护法阵还外租它的阵力。”郑清瞥了一眼那颗水晶球,心悦诚服之余,对另一件事产生了疑问:“……你们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陷入沙箱里的?”
“不知道。”胖子回答的很干脆。
博士则稍稍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水晶球与守护法阵失去勾连就在一瞬间,可能是我们踩过的路上某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可能是天空落下的某道焰火,可能是房檐垂落的一滴露水,也可能是街角淌出的一抹烟气……构建沙箱很困难,隐藏沙箱则相对容易。”
三人闲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头显得格外清晰。
却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这让年轻猎手们愈发警惕——与在明面上磨牙吮血的怪物相比,隐藏在暗处的杀机才最有威胁——面对有耐心的袭击者,他们需要表现出更大的耐心。
郑清此刻反而镇定下来,反手将符枪插在腰间,打开自己的铜版书,为三人补充施加了一道守护咒。
在看到真正的敌人之前,他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没有瞄准目标就胡乱射击,唯一的后果就是受到对方欺骗,浪费宝贵的血符弹。
“……祂是主宰!”
“……祂是唯一!”
“……祂是黑暗中的光!”
雾气中隐约传来沙哑而悠扬的歌声,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让人寻不到源头,而那一颗颗仍旧缓缓升起的烟花,却用它们炸响的声音,为这歌声打着节拍。
焰火的流光溢彩,在歌声中缓缓坠落,每一道都仿佛火流星划落夜空。
“星空是我灵魂中的谜……”
“它们令我着迷……”
“祂是个谜…”
“祂是个谜…”
“渣哥,上面!”博士盯着他面前渐渐有了画面的水晶球,突然用胳膊肘小幅度捅了捅兀自左右张望的郑清,声音很轻的提醒:“屋顶!”
郑清抬头,立刻注意到街道两侧突兀树立着的一排排鹰架,架子上用绳索倒吊着一只只干枯的乌鸦。这幅画面,与他在梦境中见到的简直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鹰架下没有疯狂起舞祝祷的邪教徒。
似乎察觉到男生的视线。
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些干枯乌鸦齐刷刷抬起眼皮,露出一颗颗被猩红涂满的眼珠。
“呱!”
一只吊死鸦突然扑棱了一下翅膀,张开嘴,发出一声干涩嘶哑的嚎叫。这声嚎叫如发令枪响,街道两侧屋顶的鹰架上,所有被吊着的乌鸦齐齐挣扎起来。
“呱!呱!呱!”
聒噪的声浪不仅淹没了那悠扬的歌声,甚至将烟花炸响的声音也掩盖住了。
三位年轻巫师顿时感觉后背发麻,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当我们嘲笑魔鬼,告诉自己它不存在的时候…就是它最开心的时候。”
萧笑深深吸了一口气,收起身前的水晶球,捏紧了手中的竹简法书,没有回头,但郑清只得这句话他是对自己说的:“……现在我相信,那些乌鸦真的没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