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见老郎中一脸审视地看向自己,顾不得训斥司书,忙肃容道:“不好意思,让老先生见笑了,这丫头到我身边才刚一年,以前一直在乡下待着,规矩还没大学好,偏这段时间我也忙,疏于管教了。”
说完,谢涵命司书向杜郎中赔罪,司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无妨,无妨,老朽这么大年岁了,什么没见过?小姑娘,快起来吧。”杜郎中说完探身扶起了司书,打量了一下对方,“小姑娘,刚才那话是谁让你问的?”
因为他见司书也不过是一个身量不足的小姑娘,似乎并没有开窍,而且又是一个丫鬟,应该不会生出这么大的奢望来,准是有人托她问的。
想到有人托她,杜郎中很快想到了进门后看到的那几个女孩子,其中就有一两个年龄稍大些的,对了,还有一个应该笄年了,见到他羞羞怯怯的行了个礼便走了。
对了,那个笄年的丫头就是他第一次上门的时候瞪了他孙子一眼的人,当时还丢下了一句话,“都怪你”,难道他孙子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让人家小姑娘误会了?
想到这,杜郎中不由得正视起这件事来。
他的孙子今年十九了,早到了成亲的年龄,可就是一直没有合心意的,好在孙子也不着急,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如干脆等乡试结束后再来谈这个问题,如果中了,彼时身价高了,可挑选的余地自然就大了。
可眼前这谢家,老郎中摇了摇头。
他不是瞧不起乡下人,但乡下人的眼界的确不高,他怕小姑娘挑不起这个家来,毕竟他孙子将来是要走科考入仕的,再不济,家中也略有点薄产;还有一点,从谢涵的身体状况看,这小姑娘惹的麻烦想必不少。杜郎中的儿子儿媳当年就是因为惹了不该惹的麻烦才双双毙命。
因此,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辞工回到乡下过着隐居的日子,甚至都不敢出来坐堂行医。
那天要不是他孙子上门恳求他出手给谢涵看病,说谢涵是那个已故探花郎的遗孤,身世是如何可怜,他是不会答应出诊的。
而这一次不请自来,其实也是为了他孙子,他孙子把那两本读书笔记抄完了,想从谢涵这再换几本书看,所以他才上门了。
当然,还有一点,他也想来看看谢涵,想来替谢涵再把一下脉,看看她上次吃的那些相克的食物是偶然无心的还是有人存心要故意害她,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姑娘的身世打动了他,他想帮帮她。
可这跟娶谢家姑娘和谢家成为亲家是两码事。
“老先生,这件事就此揭过吧,我替我家的丫鬟向老先生再陪个不是,我会吩咐她们就此打住的。”谢涵看出来对方的不情愿,对司琴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司书一起带出去了。
她当然记得新月临走之前拉着司书嘀咕了几句,所以不用问也猜到了是新月让司书开口问的,而新月也是好心想帮一下小月。
谢涵原本也是存了这个心推一把,可一看老先生不愿意她只好收了这个念头。
“丫头,你今年到底多大了?”杜郎中再一次感念谢涵的早熟,怀疑起谢涵的年龄来。
因为他的确见过有的人个子长不起来,十五六岁的人跟五六岁的孩子一般高,看起来像小孩,实则是大人了,可他无论是把谢涵的脉象还是观谢涵的面相,怎么看也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问题是他从没见过七八岁的孩童有像谢涵这么聪慧的,说话行事都透着一股沉稳大气,所以,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怀疑起来。
“七岁了,老先生,我五岁失恃,六岁失怙,期间经历的事情不用我说老先生想必也能从我身上看出一二来。”谢涵淡淡一笑。
“不知姑娘将来有何打算?”杜郎中也肃容问道,这一刻他没有拿谢涵当小孩看。
“打算?”谢涵重复了这两个字,“孝期之内暂时不会离开,三五年后可能会去幽州,我管家在幽州城里买了一座宅院,然后和我两位伯父一起在幽州开了一个饭馆,把我几个哥哥都送去幽州念书了,再以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也有可能回京城。”
谢涵回京城倒不是因为顾家,而是想看看自己到时究竟有没有能力阻止顾钰进宫,不管怎样,她得尽力一试。
“哦?你的意思是你几位堂哥都去念书了?”杜郎中对谢家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除了谢纾下葬那天轰动方圆百里的吊唁规格和后来夏贵妃打发人给谢涵送东西之外,杜郎中对谢家的其他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我大哥启蒙得晚了一些,娶亲生子后便归家操持生计了,如今在县城开了一家扬州饭馆,对了,我大嫂娘家就是镇上的孙家;我二哥今年十六了,说是明年年底要过不了童生试,就打算接管幽州城里的饭馆或者是自己去开一个分店;剩下的三个哥哥年龄有些小,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先念几年书再说。对了,我还有三个姐姐一个表姐这半年一直跟着我学认字学念书学一点简单的算学,也学点规矩,先生是我从京城带来的,这些年一直在我外祖母家授馆,是一位真正的才女。”
这时候的谢涵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她知道这镇上一般的乡绅之家是不会让女孩子也跟着念书认字的,孙家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而小月几个不光念书识字,还学了点算学学了点大户人家的规矩,再加上谢家有这么多念书的男孩,说亲的时候应该有点优势吧?
“丫头,你还真是鬼精鬼精的。”老郎中摇了摇头,也不点破谢涵,可也没说同意。
“先生难得来一趟,不如留下来用一顿晚餐吧,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正宗的扬州手艺。”谢涵主动换了个话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更何况,女家本来就该矜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