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愈发安静,除了雨声和踏水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身后跟踪的人原本非常谨慎,可自从进入这条街后,他们不再掩盖自己的踪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跟在诡法师两人身后十几米。
诡法师的脚步慢了一拍,弗里曼则快了一拍。两秒钟内,两人自然地从差半个身位到并行前进。
弗里曼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诡法师,并颇为客气地说了一句:“感谢您的体谅,我很快就会追上您。”
诡法师接过东西后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往前走,不过他的脚步慢了很多。
不一会儿,诡法师身后传来了拳肉相交声、刀棍相击声、痛哼声、喊叫声。
这些只持续了一分半钟,最后全部化为呻吟声,在雨声的浇灌下显得异常微弱。
可是突然,一声枪响从身后传来,然后就是“咔嚓”一声闷响。
过了十来秒,身后传来急促的踏水声,诡法师没有转身。
“不好意思,您的衣服可能还要您自己拿。嘶……”身旁传来弗里曼的声音,不过比起之前的从容,现在他喘着粗气,而且沧桑了少许,他是咬牙在和诡法师说话。
诡法师斜眼看去,只见弗里曼左胸口心脏位置有烧焦痕迹,但他没有捂着那里,反而是捂着自己的腰。
弗里曼的伞被砍断了两根伞骨,伞面也破了几个洞,金属制的伞头也有些变形。这把伞挡在他头上几乎遮挡不住多少雨。
弗里曼对诡法师露出个勉强的笑容:“老了,腰不怎么好。以前这几个小贼三两下就能放倒,哪还会给他掏枪的机会。”
诡法师平静地问道:“你胸口枪伤没事吗?我听说有些人有奇特的能力,难道你是那种人?”
“哈哈!”弗里曼大笑,但马上又咧嘴咬牙捂住自己的腰,“我也希望是那种人,可惜我不是。我没死是因为这个。”
他哆嗦着手,从内里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吊坠,吊坠斜上方有一颗嵌进去的弹丸。
他把吊坠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满脸幸福:“是家人保护了我,是她们让我免于死亡。”
他看着上面的弹丸,大拇指用力捏了一下,可是弹丸毫无所动。连续尝试几次弄不下来,再加上腰间的疼痛,他放弃了。他把吊坠放回内衬口袋里,再次咬牙捂住腰部。
诡法师问:“你的家在哪里?”
弗里曼一愣,马上回道:“追鹰人先生,您想让我回家养伤?这不行!没有命令我不能离开您。”
诡法师恢复了正常行进速度,弗里曼有些跟不上了。
诡法师说:“我和你一起回家,这段时间我住在你家。”
弗里曼眼神露出思索之色,他一般不会把工作带入到家庭,作为探长,他可得罪过太多的人了:“我家比起酒店要简陋许多,您这样尊贵的人可能住不惯。”。
诡法师不在意地说:“茅屋蓬草席我都睡过。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回警局问你上级。”
“走吧,我带路。”弗里曼马上作出了决定,与其多走一段路结果不变,那还不如自己主动去做。
弗里曼走在前面,他尽量按之前的速度前进,但腰部的疼痛着实让他快不起来。
诡法师看着他那弯腰抚背的模样,稍微帮了下他。
弗里曼体内激素陡然增多,暂时抑制住了他的痛感。
正在行走的弗里曼脚下一顿,他有些吃惊地看了眼自己捂着的腰部,又看了眼身后半个身位的诡法师。
诡法师不解地问:“怎么了?你家不是这条路?”
“不不,是这条路。我确认下身后还有没有人跟踪,确认没有,继续走吧。”弗里曼摆了摆手,再次捂住自己的腰,不过他的速度却恢复了正常。
两人路过酒店,弗里曼带头进去和前台退了房间,还回酒店雨伞。
诡法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雨伞:“去你家,我的东西都在这里,其他的都在丢了的车里。”
两人出了酒店继续往前,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进入蓝玫瑰街。
走到25号联排房门口,弗里曼准备掏出钥匙开门,可是他的腰又开始疼了起来,钥匙差点都没握住。好在他坚持了下来,哆嗦着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带着七八岁女孩学习鲁恩语法的土著女人,不,应该反过来说,是女孩在带着土著女人学习。
这个女孩有着和弗里曼一样的淡蓝色眼睛,用发箍扎起来的褐发微卷长发,同时她还兼有本地人的微黑皮肤和突起的眉骨,如果她用头发把眉骨遮挡起来,应该会更好看些。
土著女人则完全是本地人模样,其他与鲁恩女人没什么区别。她穿着一件围裙,看起来像是仆人。
可是当门打开,女孩和土著女人看到弗里曼后,都露出了惊喜神色,跑到门口对他伸出双手,并用都坦语说道:
“爸爸,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亲爱的,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回来,晚饭还没准备好。”
弗里曼想像平时一样,蹲下抱起女儿,再给老婆一个拥抱,可是此时他做不到。
他只好站直身体,一手环抱老婆,一手抚摸女儿蜷曲的头发。
他看向诡法师,笑着用鲁恩语说道:“这是我老婆艾比,这是我女儿艾莉莎,她刚过七岁生日。她们都是我的宝贝。”
他对着两女露出微笑,可是口腔内的牙齿却紧紧咬在了一起。
他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用都坦语给妻女介绍道:“这位是追鹰人先生,是我以前的战友,他要在咱们家住几天。”
艾莉莎只是高兴爸爸今天早回来,再次对爸爸伸出手,想要爸爸抱抱。但细心的艾比却发现丈夫有些异常,她抱住艾莉莎说:“爸爸要招待朋友,你和我去做晚饭。”
“好啊!”艾莉莎跟着妈妈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走去。
等她们离开,弗里曼才弯腰捂住腰间,头上还冒出了不少虚汗,他咬着牙对诡法师说:“不好意思,我……”
诡法师把自己的昂贵雨伞放在门旁,说:“这是你家,你要做什么不用报告给我。”
“谢谢您的理解!哎呦……”
弗里曼慢慢走入主卧里,诡法师则坐在了之前女孩坐的位置。
小兰铃环视房内环境,对诡法师说:“他在这里算是中上层的人,这套房子是他全款买下的而不是租住的。”
诡法师点了点头:“环境不错,沙发、木柜、钟表等一应俱全,煤气管道、自来水管道也有。”
小兰铃撇了撇嘴:“他还骗你说他家不怎么好,这里虽然看起来没酒店华丽,但肯定比酒店舒服。”
诡法师却说:“这很正常,我是他保护的人,有危险才需要保护。他这种不想把危险带给家人的想法,是一个正常丈夫、父亲会想到的。”
小兰铃说:“那直接和你说就好了嘛!干嘛要骗你啊!”
这时艾比从厨房出来,对诡法师不怎么熟悉地欠了下身后,四处找自己的丈夫。
诡法师指了指主卧,用都坦语说:“他在里面,他的腰出了些问题。”
艾比先是惊奇这位追鹰人先生会说本地语言,听到丈夫腰有问题,她来不及做些什么,马上走入主卧。然后她又急忙从主卧出来,再进去时手里拿着一盆温水和毛巾。
诡法师起身跟着进了主卧内,见到脱光上半身的弗里曼正躺在床上,艾比正给他热敷腰部。
见到诡法师进来,艾比一愣,她看向丈夫弗里曼。
弗里曼用都坦语说:“你先出去吧,我躺着就不怎么疼了。”
艾比想要拿起湿衣服去洗了,可是被弗里曼拦住了:“我口袋里有重要资料,暂时不要洗。”
艾比听从丈夫要求,离开主卧,经过诡法师时,再次对他欠身,并说道:“谢谢您刚刚的提示。”。
诡法师坐在室内椅子上,说:“她的鲁恩礼仪是你教的?学得不怎么好,但礼貌足够。”
“不是我教的,是她自己学的。”弗里曼从自己湿衬衣口袋里掏出吊坠,“您能把您旁边抽屉里的工具递给我吗?我这有些不太方便起身。”
诡法师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把钳子:“这个?”
“是这个,谢谢您。”
弗里曼接过钳子后,一下就把吊坠上的弹头弄了下来。
他打开吊坠,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张小型全家福,不过弗里曼的位置已成为了一个窟窿,只有艾比抱着婴儿时期的艾莉莎影像还完好。
他抽出这张照片后,放在了一旁,然后又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更小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的弗里曼完好,他穿着军服站在一旁,脸上露出明媚爽朗的笑容。照片正中的女主人却成了窟窿,女主人旁边的女孩影像还完好。
这个女孩同样七八岁,与弗里曼有八九成相似,有着一头褐色微卷的头发,以及一双淡蓝色眼睛。但她并不是现在厨房中的那个女孩艾莉莎,她完全是鲁恩人模样。
弗里曼小心翼翼地擦拭掉照片上的水渍,盯着照片陷入回忆。
诡法师看着弗里曼的模样,问道:“你以前是军人?这张照片里的人是谁?你有两任妻子?”
弗里曼似叹息似松气,他喃喃地说道:“是啊,我以前是个军人。照片上是我没来南大陆时,鲁恩的家人,她们是我的妻子乔舒亚,和女儿佛尔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