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四人,他们曾在北大陆各个国家地区表演,但从来没有来过南大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去往其他大陆进行表演。
钢琴大师恩尼奥·范克里夫虽然长了副拜朗人样子,但他本人却是土生土长的“半个鲁恩人”。
他父母都是拜朗人,早些年被当作奴隶抓到北大陆,后来北大陆诸国废除奴隶制,他们没钱回去,于是在鲁恩贫民窟定居下来。
他就是在贫民窟出生、长大,好在他音乐天赋不错,某次在大街上拉着自制的单弦琴时被一位音乐大师发现,这让他一飞冲天,逐渐成为现在的他。
父母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回一次家乡,继承父母遗志的他,决定去一趟南大陆。
受父母讲述和老师教育、朋友谈论,他对南大陆的印象是矛盾的。
既有父母眼中的良田万顷、草木繁盛、动物遍地、对死毫不畏惧,也有北大陆人对南大陆的固有印象:落后、蚊虫大又多、土著粗鲁、随地大小便卫生极差等等。
总之与北大陆相比,南大陆就是一个茹毛饮血的原始文明。
马车渐渐驶出阿瑟勒市,周围的景色也开始变化。
那些鲁恩式的联排房屋渐渐减少,开始有一些本地的三角顶房屋出现。
“那些奇特的屋顶是为了防雨的,南大陆雨水很多,雨季可是会持续三四个月!”
小瓷偶指着一座尖顶房屋,对诡法师娓娓道来。
这些清都知道,但他没有阻止小瓷偶说话,万一她说的哪些是他不知道的,这不就补全了他对南大陆文明的拼图吗?
“阿瑟勒市周围主要种植的是一种叫做粳粟米的粮食作物,它剥开种壳后,再经过多道工序,就能产出优质的面粉了。北大陆至少有三成的面粉来自这里。原本它并不叫这个名字,是鲁恩殖民这里之后,才给这种作物改名的。”
“除了这种作物外,还少量的种植了一种叫做杜麻因花的植物。”
她转过那小小的头,用她那双大大的绿宝石眼睛,看着诡法师没有怪罪她喋喋不休的话语,于是更加有兴致:
“杜麻因花挤压出来的汁液,可以使人或动物麻痹、致幻。原本南大陆的人是用杜麻因汁猎杀猎物,或者给伤患减轻疼痛用的。但北大陆人到达这里后,却发现直接服用汁液,或者抽吸晾干后的杜麻古花,那种致幻、麻痹效果能带给他们超乎想象的体验。”
“于是他们大肆收敛杜麻因花,并卖往北大陆。”
“先是军队,后来是鲁恩、弗萨克贵族,他们吸食杜麻因到疯狂的地步。而长期吸食杜麻因带来的隐患逐渐显现,他们体质下降,任何风吹雨打都可能让他们生一场大病。”
“后来鲁恩和弗萨克严禁种植,严禁这种植物进入国内才渐渐转好。在南大陆,只要是鲁恩和弗萨克辐射到的地方,也严禁种植和吸食。”
“不过仍有人忘不了那种美妙体验,于是他们在国内偷偷种植,而南大陆没人管,倒不如说那些军人更想让本地人种植,因为这种少量吸食是可以提升军队战斗力的。”
这点清只是有些了解,他同化的大部分人都没有接触过杜麻因花,老埃贡虽然见过,甚至用过,但主要是用来麻痹伤势,致幻用途几乎没用过。
诡法师问道:“北大陆四大国,因蒂斯和费内波特没有禁止吗?”
这种不涉及天使、真神的问题,小瓷偶不会再问“是否确定提问”,她直接答道:“不,这两个国家的正神教会,因蒂斯的永恒烈阳教会、蒸汽与机械教会,费内波特的大地教会,从一开始就严禁杜麻因进入国内。被抓到偷食的人会被关到三个教会教堂地下,等他们瘾过去才会放他们出来。而贩卖的人则直接处死。”
“从教堂地下出来的人不仅不会复吸,还会到处宣扬杜麻因的坏处。”
诡法师点了点头,这让拉着他耳朵的小瓷偶的小手也跟着上下摇了摇:“原来如此,这两个国家受教会影响很大啊。”
小瓷偶也表示同意,并说:“其实每个国家受到教会制约,最严重的当属弗萨克。”
她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个趴在地上的略显干枯的人引起了诡法师的注意。
他用灵体之线查看那人,却发现躺着的人并没有灵体之线,这表示这个人已经死了。
埃贡和保镖也看见了,保镖只是撇了撇嘴,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埃贡则停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那具尸体跟前。
“为什么停下了?”车内助手通过马车前方的小窗口,向本应驾车的两人喊话。
保镖指着那具尸体,勉强笑道:“运气不好啊,刚出阿瑟勒就见到死人了。”
埃贡把那具尸体翻过身,看其样子应该是拜朗本地人,不知为什么死在了这里。
助手通过小窗户看了看埃贡那边,但距离太远,又被埃贡挡住,他没看到尸体:“鲁恩人吗?是鲁恩人的话,等到了下个城市,与当地治安官说下位置,让他们来收尸体。”
保镖笑了下:“不是鲁恩人,鲁恩人在这里不会那么瘦。大概率是饿死在路边的拜朗人。”
“饿死?”
这个疑问声音不是助手发出的,而是那位大师,他挤到小窗边,看向那里,但同样看不见具体情况。
保镖不在意地说:“这在这里很正常啊,每周都会见到一两个饿死的人。”
这让大师和助手都沉默了下来。
大师年少时也曾饿过,也见过贫民窟内饿死的人,但他从没想过,路两旁种满良田粳粟米的情况下,还能有人饿死。
他想让埃贡把这个人埋了,但这既消耗时间,也有可能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他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毫无变化,重新坐回原位置。
助手对埃贡喊了一声:“走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埃贡答应一声,又快速返回到驾驶位,甩动缰绳马车渐行渐远。
他们走后不久,那具尸体竟然动了起来,它往粳粟米土地里走了大约一千米后,动起自己的双手挖掘泥土,等差不多挖有一米深,它躺了进去,再无动静。
马车上,保镖饶有兴致地看着埃贡:“没想到你也是个为了些钱财不顾同胞的人。”
埃贡认真地驾着马车:“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哦?”保镖摘下他的爵士帽,弹了弹落在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你们南大陆普遍信仰死神,难道你刚刚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埃贡说:“我没有信仰,死了就是死了。”
马车上,小瓷偶问了诡法师差不多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乎一个死人?”
诡法师说:“我不在乎。他只是这个世界中的一粒沙子,我只是让他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