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供奉头子一口喊破闹鬼院子的虚实真相,霎那间,青黑脐带连着的阴暗角落,一股彻骨阴气勃发高涨的狂飙猛进。
赫然将整座院子都笼罩其中,哪怕金缸祭火熊熊燃烧,还是没能驱散周遭的寒气冷意,甚至就连这祭祀白鹅潭的火焰,都被无形之物鲸吞蚕食,压地萎靡低落。
罗杰的精气神不过常人水准,却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兀自傲立在人群前面,不像曹家子们纷纷退缩,不是偎依着金缸祭火,就是躲到院子大门附近。
那些人脸上神色犹如惊弓之鸟,三分焦躁不安,三分怯懦无胆,三分惶恐无措,只剩下一分担责尽职。
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冷哼,从金缸底部爆发出来,驱散了附近的阴气寒烟。
一只遍布鳞片,湿漉漉的带蹼爪子,从金缸里伸出来,瞬间变成水桶粗,朝着玄眚鬼婴身上一抓。
水汽喷薄而出,众人双眼都被迷住了,竟然看不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幕,不由的心里大急。
就连几位供奉术士都睁不开眼,哪怕开了脑后的“马王眼”,展开眉心祖窍的灵视,都被无形的压制,勉强看到一片混蒙。
罗杰也看不分明,不过“法海”化作的系统,可是将一切尽收眼底。
“白鹅潭底的水中灵神没有爽约,关键时刻就悍然出手了!不是所图甚大,就是关系到切身利害得失!”
此时,一汪春水的白鹅潭底部,掌握水府大权的旁门中人,展宏图借助水府权柄隔空出手,果然抓到一枚“招妖葫芦”。
他稍微上手赏玩了一阵,挖出其中的符印,有眉有目,一看是魍魉纹,就随手镇压在太湖石的座位下面。
还在蜕变的涸泽之精要离,猛地张口吐出无数精魂,都被招妖葫芦收下了。
没了这些承负,额外的负担,渐渐恢复本来面目,一头通体黢黑的玄鲵,发出哇哇哇的婴儿啼哭声。
白鹅潭通往地底暗流的通道,被淤泥堵塞住了,渐渐的成了一潭死水。
此时,恢复法体真身的白鹅潭潭主,伸出遍布鳞片的爪子,扒拉开厚重的淤泥,桨尾疯狂的摆动着,扎进潭底深处,尝试着疏通通道。
展宏图皱起眉头,冥冥之中有一道灵感,揭示着如此顺利的一幕幕,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摆弄着所有人的命运。
“……算了吧!反正与我也有许多利益,就算被人利用,那也是贫道有利用价值!”
浑浊不堪的白鹅潭,很快就因为地底暗流疏通,冲走卸掉无数淤泥,开始更新替换活水源头,而变得生机勃勃,滋生出一股绵绵泊泊的生鲜水气。
进而推动东海城城西某个古老的法阵运转,仿佛激活了某个阵眼似的。
从高空往下俯瞰,隐约可见城西坊市街区,仿佛一只白鹅,颇类鸿鹄,白水巷曹家隐约居于鹅头,白鹅潭就是鹅眼。
展宏图借住那一滴冲向天空的癸水精华,仿佛拥有一只浮空悬停的天空之眼,俯视着偌大一座东海城,终于看清楚了事实真相。
“曹家原本家世就不俗,压抑了几年,一旦得了白鹅潭的助力,恐怕会气运爆发,成就一番大业!”
其中涉及到太多的算计和绸缪,就连白鹅潭水府事实上的掌权人,展宏图也无法窥见计划的全貌,隐约知道布局深远,所谋甚大。
城中坊市井垣之间,都以为曹家被后院闹鬼弄的一地鸡毛,没想到曹家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韬光养晦以待今日。
可惜,曹家并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被闹鬼院子牵制住了精神,并没有意识到家世运道有所变化。
话说回来,金缸爆发过后,偌大一座院子的确少了关键核心,遮天盖地的阴气寒烟退潮似的缩回角落里。
可是,脐带系住的大头鬼婴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就是身上的蛛网状青黑纹路,怪异的暗红血筋平复了下去。
罗杰暗忖:白鹅潭那位出手了一次,没有再请祂二度干预的理由,不如先退让一阵,再绸缪一番!
于是,曹家子眼中的“能人异士”,毫不犹豫的后退几步,招呼一声,赶紧退出了院子。
抬着金缸,担着祭火的众人,眼看着为首带头人都不敢轻易招惹那鬼婴,也跟着落荒而逃了。
供奉术士们面面相觑,哪怕是资历最深的大供奉贾浒,发现“能人异士”请来的白鹅潭援手,没能毕其功于一役,心里也忍不住打起鼙鼓!
“方才白鹅潭中精神出手,我是什么都看不到!必先得弄清楚,祂得了什么好处,才能做好策应,再来谋划……”
随着大供奉贾浒抽身离开,其他几位曹家供奉术士也跟着离开了,都是心里没底的怂包。
唯有贾浒离开闹鬼院子时的那一刻,大头鬼婴恶狠狠的盯了他后背要害罩门一眼,直把这位大供奉吓到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不过这样一来,贾浒也算是得了一丝灵感,察觉到大头鬼婴的虚实。
“好凶的鬼婴!妖剑灵胎明明已去了妖性,剑骨还在,灵性深具,就剩下鬼胎了!”
看来,白鹅潭中的精神,夺走的是四象俱全,妖剑灵胎里最重要的妖性。
时隔不久,闹鬼院子附近还在收拾残局,大供奉贾浒就被家主身边的老人,请到了大堂正厅。
哪怕不是头一次到来此地,贾浒抬头看着偌大匾额上,四个大字。
“太平黄初!”
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毕竟,这四个字不是什么好事!
捱至曹府大公子开口询问,贾浒自然是无有不答,将主持此事的罗杰,夸的是天花乱坠。
“请神下降,降伏妖魔!那位年纪轻轻的能人异士,还真是不可小觑!”
毕竟是一份力气都没出,就把闹鬼院子的源头活水,掐了个半死不活,简直可畏可怖。
“正因为如此,曹家必定会出手收拢此子,不拒绝的话,就会转成供奉术士,落在我的手里。倘若一口回绝,曹家挂不住面子,必定会打压。到时,我就第一个出手,定要挖出此子身上的诸多秘密!”
这家伙是个知道许多灵神秘密的行里人,有时候看着不起眼,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办成许多不可思议的大事。
闹鬼院子的鬼婴何等厉害,连自己都不是对手,竟然被人主动找上门去,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曹府大公子曹丕平心里闪过卫小娘清水出芙蓉的身姿,对未能出生的小八,突然来了兴趣。
“夏侯,你找来的能人,现如今又有动向了,如何?”
为曹家招募各种耗材的掮客,夏侯欢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侧耳倾听一阵,就如实禀告。
“那人想要一只五年份的司晨,家里畜栏禽笼没有现成,已经着人去乡下搜罗了,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即将送到府里。”
照夜、司晨、怒晴、雏凤、逆羽,说的都是够年份的雄鸡,山野有司的照夜使者,方外丛林的伺钟司晨,身负五德的清啼雏凤等等。
大供奉贾浒心里想着这事,已经开始盘算开了,毕竟他已然知道,那位精气神三元不过常人之姿的“能人异士”,本身没什么了不起,就是路子太野了。
“五年份的雄鸡!他想要借雏凤之力?不对,不对,没指名说色分五彩,恐怕是伏妖怒晴……总不会是逆羽鹓鶵吧?梧桐练实呢?得备下许多干粮吧!”
后院闹鬼如山倒,镇压降伏却慢如抽丝,胡媚娘在其中有些干系,担心脱不了身,忍不住出了个馊主意。
“不如请八公山上的青莲居士下来,做一场大大的水陆法事,遍撒青莲法水,释衍消戾,再作一份解脱胜,不就结了嘛!”
曹家七子曹玉琅不禁有些无语,怎么娘亲总是冲在前头,此事干系最大的,难道不是大夫人?偏偏为她出头露面,恐怕后果会有些不堪。
曹员外依旧没吭声,仅仅是抬起手指,轻轻敲打座椅扶手,有一下,没一下。
哒……哒……哒!
这一下下,何止是敲打在座椅扶手上,更是敲打在曹家诸位公子身上,尤其是七子曹玉琅,明显感受到了父亲的目光,倍感压力,犹如泰山压顶。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八公山上青莲居士最重缘分,他本是修福德的方外中人。”
“我等世俗中人,凡姿俗骨,与他根本没什么缘分。若是借出福德,岂不是害了我家茎苗!万万不可,此事休提!”
曹员外听了小儿子的话,满意的微微额首,玉琅还是以曹家为重,又顾念生母的养育情分,哪怕养在家妻膝下,也没坏了心肠。
想到这里,曹员外侧头看了一眼,大夫人心里若有所思,也看了过来,两人几十年夫妇情分,默契还是十足,不由得相视一笑。
其她几位娇妻美妾,看到这一幕,哪怕暗地里腹诽心谤,脸上都是欢欣喜乐的神色,唯恐泄露了真实想法,惹来善妒的大夫人记黑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