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晚风,带着一缕寒凉。
天山童姥这次并没有觉得姜明空啰嗦,反而认真思考起了姜明空的问题。
姜明空所问为法,而并非道。
这也是天山童姥没有翻脸的原因,老子五千言,已尽明道。
后人得悟几分,全看后人自身。
而法却不同。
道家以为:“道乃法之体,法乃道之用。”
佛门亦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天山童姥神色复杂的看着姜明空:“姥姥我自七岁拜师,得传我派至高武学《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距今已过五十八载,若非你今日发问,我甚至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我在刻意回避。”
姜明空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逍遥三老一生因情爱纠缠不休,如若三人琴瑟和鸣,说不得这天底下会诞生三位如扫地僧那般的大宗师。
结果原本的三人至死,也仅是先天宗师,天山童姥可能向前跨出半步。
毕竟她在功体不全的情况下,仍能拉着状态完好的李秋水同归于尽。
逍遥派绝学之精妙,放眼整个金系武侠,都可名列前茅。
逍遥派的没落,实在是金系武道的极大损失。
“你既然提出了这等问题,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姜明空没有推辞:“既然如此,我就抛砖引玉,如有不妥,还请师姐指点。”
“紫阳真人在《悟真篇》中曾言。”
“万卷仙经语总同,金丹只此是根宗。依他坤位生成体,种向乾家交感宫。”
“其要旨无外乎强调性命双修。”
天山童姥点点头,表示赞同。
逍遥派同为道家全真一脉,同样讲究性命双修。
所谓的性,可以简单理解为精神,而命则是肉体。
姜明空一指点出,在大石之上,留下一个孔洞:“这一指所造成的破坏,是精神之力,还是肉体之力呢?”
“显然,是两者的结合。”
“将两者相互关联的,也就是气。”
“我们所修炼的法,正是修的精、气、神三宝。”
天山童姥若有所思,这一次,她沉默了许久。
姜明空也不催促,只默默的守在她的身旁。
三日后,天山童姥长叹一口气:“哎!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说的没错。”
“如此看来,想要医治师弟,无外乎从这精、气、神三宝下手。”
姜明空点点头:“我们已经到了开封,距离擂鼓山并不远。”
“一切还要等师姐与苏师侄、薛侄孙一同会诊后,才能断定我之方法是否可行。”
天聋地哑谷中,天山童姥见到无崖子的惨状后,坚强一生的灵鹫宫主,流下悔恨的泪水。
“都怪我!都怪我!当初我若狠心一点,打死那个贱人。”
“师弟你也不会落得如此凄凉!”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无崖子精力不济,天山童姥这才退了出来。
翌日,除了天山童姥、苏星河以及薛慕华这三位医道圣手外,姜明空也站在一旁观察学习。
一番诊治后,天山童姥的脸色越发难看。
“若非师弟北冥神功造诣高深,一直吊着一口气,这条命恐怕当时就交代了!”
“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几乎尽被毒药腐蚀,已然萎缩到了极点。”
“想要治愈,实在是难难难!”
她满眼希冀的看向姜明空:“小师弟,你之前说有些想法,此时不妨说出来听听。”
无崖子也有些意外,自己跟这小师弟一起生活了数年,却从未听他提及过治愈自己之事。
姜明空沉吟一番,指尖搭在天山童姥的神门穴。
一股暖流如溪水潺潺,所过之处,更是生机勃勃。
“此乃大理一阳指,一阳者取朝阳初升,滋养天地之意。”
“从精、气、神三宝下手。”
“要补助身体的缺漏,修复内气的循环,最主要的是在这过程中,要师兄保持自身神意不散。”
“师姐需施展这一阳指为师兄修复受损的经脉。”
他转头看向薛慕华:“黑玉断续膏研究的如何了?”
薛慕华挠挠头:“我与好友庞安时,研究多日,已经有些眉目,两年内定有成品。”
无崖子没想到,自己的便宜师弟,竟然在多年前,就已着手自己的伤势。
自己却还想着用丁春秋来试探他,最后若非他福大命大,险些死在李秋水手中。
想到这里,无崖子也是一阵自责。
苏星河面有疑惑,他与姜明空关系极佳,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开口询问。
“筋骨一体,单纯治愈坏死的骨骼,恐怕还无法让师傅恢复。”
姜明空揉了揉眉心,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
“这也是我与大师姐交手后,才有一定信心的原因。”
“诸位莫要忘了,这世间最精善强筋健骨的功法是什么?”
薛慕华眼中光芒大亮,苏星河也不敢置信的看着姜明空。
两人异口同声:“少林寺《易筋经》!”
姜明空点点头:“据我所知,少林寺的藏经阁中,还有一位隐藏极深的大高手。”
“大师姐恐怕并非他的对手,但对方若是出手,大师姐应当也可阻挡一二。”
天山童姥的火爆脾气,并未发作,反而神情凝重的看着众人。
当她看到无崖子眼中渐渐熄灭的希望之光时,还是咬着牙:“我确实不是那人的对手,当年师尊曾与他一战。”
“至于结果,我也并不清楚。”
姜明空闻言,对那位扫地僧的身份,有了进一步的猜测。
看着眼中再无光彩的无崖子,姜明空却微微一笑:“无妨,据我所知,易筋经并不在藏经阁中。”
“而且如今的少林藏经阁中,就有两人,几乎已看遍少林全部的七十二绝技。”
“但那位依旧未曾出手。”
无崖子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天山童姥也照着姜明空的胸口轻轻的拍了一掌。
“小子!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姜明空却收起脸上笑容:“精的问题至此已然解决大半。”
“至于气的问题,其实更为棘手。”
“师兄一身生机,皆系于自身的北冥真气。”
天山童姥点点头,这一点与她刚刚诊治的结果相同。
“但北冥真气与易筋经必定冲突,也正因师兄北冥神功修行已深。”
“师姐的一阳指力灌入师兄体内的同时,就会被同化为北冥真气。”
“所以,想要治愈师兄,就需要师兄废掉这一身精纯的北冥真气。”
“但废功后,师兄又无法维持生机。”
听到这里天山童姥的脸色有些怀疑,苏星河与无崖子同样一脸疑惑的看向姜明空。
姜明空明白三人的意思,他苦笑一声:“你们不会以为我在贪图师兄的一身修为吧?”
“我记得从我学会北冥神功到现在,只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吸收了天龙寺枯荣贼秃的三十年功力。”
“如果我真的贪图师兄的真气,这么多年下来,我有无数种手段,何必要明明白白的说出口!”
他很是心灰意冷,索性闭口不言,向着自己的茅屋走去。
天山童姥有些舍不下面皮去请姜明空。
苏星河作为晚辈,毫不犹豫的跪在姜明空的茅屋外。
“小师叔,是我们不对,还请小师叔大人不记小人过。”
“师傅能不能痊愈,全靠小师叔了!”
苏星河足足跪了三个时辰,姜明空也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他的目的并不是挟恩图报,而是以恩入情,让这谷中众人,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
最终化他们的智慧与知识,成为助推自己行走诸天的本钱。
他将一本秘籍丢出,落在苏星河身前。
“还请大师姐与师兄过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