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律低估了这个支线任务的难度。
准确地说,是他低估了万界造物主的无聊程度。
不过这也难怪,如果说宇宙中的所有种族都是由万界造物主创造的,那么他活过的岁月自然是不知有几何了。
在这漫长的永恒之中,他有着难以想象的充裕的时间用来研究新物种。
如果说创造和完善一个物种需要成千上万次尝试,那么宇宙中有着数以亿计的种族,这样的尝试,又该有多少次呢?
不可估量。
并且更加艰难的一点是,人是难以想象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的。
大部份人自以为的想象,其实也是建立在所见过的物体的基础架构上,遵循着生物的基本逻辑。
换句话说,他对物种的定义其实都是基于一般的认知,而这所谓的一般认知,又是从造物主所创造的一部分物种的身上了解到的。
就好比没有见过真龙的人,如果告诉他有一种长得像是加长版鳄鱼没有翅膀的生物能够在天空中肆意驰骋,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要是将整个宇宙视为一个集合,那么普通人的认知,其实只在这个集合的子集的子集的无限多个子集之下,要让他想象出集合之外的新事物,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看似给姜律的任务只不过是创造出一百种新物种,还允许和造物主的创意有所重叠,好像很简单。
但实际上别说是一百种了,哪怕仅仅是十种,甚至一种,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这不是创造力上的考验,而根本就是一种维度上的考验。
这一点姜律心知肚明。
不过他自认曾经和宙斯一起远渡宇宙深处,见到了许多奇特的物种,无数次刷新过他的认知,有着这样的经历和眼界,一百种可能需要些时间,但是搞那么一两个新物种应该是手到擒来。
可他没想到,见识了再多,也还是在一个比地球这个子集大一些的子集而已。
并且第一次大胆尝试查重率就已经接近百分之一百了,这不免让他有些颓丧。
看着他设计出的那个长得像是蜈蚣却有着高等文明并且以平常吃饭喝水会用到的手来当作性器官所以握手就有概率怀孕的好孕族,姜律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可恶,这样羞耻的靠甩生殖器官打招呼的种族竟然也心安理得地生活在宇宙中么!”
“你看看你都创造了些什么啊混蛋!”
他痛骂着万界造物主的恶趣味,戳着他的脊梁骨嘀嘀咕咕。
不过嘀咕之后,该做的事还是要继续做的。
姜律收拾好情绪,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他决定这次要打破固有认知,创造出一个理论上并不可能存在的物种。
于是
【查重率0.00%,新物种日志·序列二·审核失败】
“你别搞啊,不是百分之零了吗?为什么还是审核失败了?”
姜律看着提示,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而这次日志还给出了失败理由。
【判断序列二无法在任何环境中正常生存,并不具备成为生物的基础条件】
“啧这样也不行么”
看着自己设计出的不需要进食和排泄,也不需要补充任何能量供给自身,并且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能够跟外界进行物质交换的孔洞,看上去像是一块鹅卵石但是却比一般的鹅卵石要更加圆润的物种,姜律叹了口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无语了。”
【所以你这不就是一块鹅卵石吗?!它甚至不能动!】
姜律算是明白了,这查重率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如果要满足能够进行生命活动这个最基础的要求,恐怕就已经占了相当一部分查重率了。
要想创新,只能从进行生命活动的方式来入手。
可这不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吗?
跳不出认知的条条框框,怎么可能平地起高楼创造新的生命活动的方式啊?
便在这时,一个留着背头,面容消瘦,脸上像是打过针所以有一种非同寻常的饱满,并且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出现在了姜律的精神领域。
可这并不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闯进姜律精神领域的不速之客。
这是姜律记忆深处的一段影像,他好像正在被什么人采访——
“魔术最能够骗到的就是聪明人,因为聪明的人他有他自己的三观,那魔术他有很多步骤是反着你的三观去走,所以你的三观越清楚越明白,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深,你越容易被魔术所迷惑,这是为什么人家说小孩子最难骗,因为因为小孩子他不会跟着你的引导走,也不会跟着你的思维走,他就胡思乱想,所以很容易看出魔术的机关,科学家是最容易被骗的,而小孩子是最难骗的。”
看到他的瞬间,姜律愣住了。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他还是记得这个男人!
“哪怕已经不看春晚这么多年了,可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是你!牢谦!”
姜律没有想到,刘谦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精神领域,并且给了他当头棒喝,让他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正因为我了解得太多,所以反而在不知不觉在设计中融入了更多造物主的逻辑框架。”
事实也正是如此,宇宙之旅不仅没有帮到他,反倒是让他越陷越深。
参考文献看得越多,实操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往文献的方向靠拢,所以查重率反而大大提高了。
这样看来,有时候太过于注重逻辑,反而并不是好事。
想清楚这一点,姜律也是茅塞顿开。
所谓宇宙的集合,其实只不过是万界造物主所定义的集合,他们都遵循着同样的逻辑,严格说来仅仅是在满足生存和繁衍两个条件之上的一条路。
可现在既然有了【奇思妙想小道具】,那逻辑就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如何都会成立,而成立的理由全看姜律自己如何定义。
所以揉捏自己见过的物种架构反倒落了下乘,是在捡别人的剩饭吃,查重率自然就会变高。
想到这里,姜律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他要开辟一条新的赛道!
从这个崭新的角度来看,什么也不懂,连三观,也就是之前困扰着姜律的逻辑框架都没有建立的孩子,却是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正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不受约束,才能在画纸上画出大人难以理解的涂鸦。
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需要让认知超越维度,反其道而行之,干脆没有认知,同样可以不受到认知子集的限制。
火箭不需要燃料,只要装入一个科比,它就会不断爆炸,然后一路飞向宇宙。
姜律需要的,就是这样不讲逻辑的灵感!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首先要做的,应当是回归最初的纯真,依靠自己儿时的天马行空来开辟出这条新赛道。
这难不倒姜律。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精神领域!
通过自己的精神长河,他完全可以与儿时的自己感同身受,利用那份童真来做到这一点。
说干就干,在精神长河中提取出从出生到现在所有记忆的方式,奈亚拉托提普早就手把手教过他了,现在有了自己的【友谊的小船】,做起来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就让我洗涤我这颗蒙了尘的心灵,看看小时候的我会怎么做吧!”
“呼终于回来了。”
持剑人下了大巴车,吹着夜风伸了个懒腰。
“真险啊。”古典乐勾着他的肩膀,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激动:“之前我都以为差点要打起来了。”
“打是不可能打的。”一旁正忙着扣衣领扣子的人事部长说道:“这要是打起来了,后果会严重到整个分会都无法承担的地步的,在和黑玉彻底宣战之前,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刚刚的场面真的很吓人啊感觉分会长真的想动手。”
“那当然是为了摄取更多的利益才这么做的,事情到了那种地步,谁更强硬谁就能占据上风。”
“原来是这样吗?”
正在人事部长给两人分析时,赤山分会的分会长镰刀径直走过了他们,在越过他们时淡淡对人事部长说道:“现在还用不着跟他们说这些。”
“抱歉抱歉。”人事部长对着已经走到前面的镰刀的背影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就在一个小时前,持续了近一天的谈判终于圆满结束了。
当然,是对于驱魔人公会来说的圆满。
由于姜律的出现,越级干碎了黑玉安排的高手,让公会在对抗灵域中大获全胜,从而让黑玉一方陷入了被动,不得不被自己扔出去的回旋镖反噬,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是自己坐实了自己主动和公会一方起冲突的事实。
于是公会这边占的理就算是落实了,镰刀顺理成章地就是一手得理不饶人,硬生生从黑玉身上咬下了一块肉。
后者即使再不满也没有办法。
自己下的战帖,人家接了,这算是亲手把理送给了对面,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自己还不能不认账,因为不认账人家就扬言要宣战。
而自古以来讲究的就是一个师出有名,这下理也没有名也没有,要是宣战,黑玉无疑会成为那个反派,天时地利人和是一个不占。
那能怎么办?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呗。
割地,赔款,道歉,老三样全部安排上。
想到散场时对面那一个个憋屈的模样,饶是人事部长这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也不禁露出纯粹的如同热血青年似的笑容。
“去休整一下,一会儿开个总结的小会,我先走了。”
“好,部长慢走。”
驱魔人们从车里下来之后,除了少部分还需要轮班的,以及需要开会的这些当代表的核心成员,参加了一天会议的驱魔人,此时大部分也都各回各家了。
这时,持剑人扭头看向了最后才一前一后从大巴车上下来的轻影和红窗,察觉到她们似乎兴致缺缺,便问道:
“你们为什么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啊,没事。”红窗疲惫地笑笑,连连摇头。
但轻影却要坦率许多,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因为有人当逃兵,我们在会场上累死累活,有人自己先溜了。”
持剑人一愣,立马便是想到了姜律。
作为对姜律十分认可的赤山分会攻略组道德楷模驱魔人,持剑人认真地替自己的好兄弟辩解道:“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他及时出现,我们不是早就在对抗灵域里失败了吗?哪还能有后面谈判时候的优势啊?”
“我有否定他的能力吗?”轻影翻了个白眼:“算了不和你说了,真是的,谁知道他又去哪里鬼混了?”
说罢,气冲冲地便是朝分会大楼走去。
红窗对持剑人歉意一笑,留下一句“她不是这个意思”,便紧随其后进入了大楼。
持剑人疑惑地眨着眼:“怎么感觉她说话带着钉子呢?还是我理解错了什么?”
“虽然但是,我觉得轻影的意思是怪姜宝没有陪她.”古典乐呡着嘴道。
从【十日地狱】出来以后,他就一直在观察,逐渐理解了一切,因此早就放弃了对轻影红窗献殷勤,尽管他们才是一个分会的驱魔人同伴,但他清楚,有的事是不分先来后到的。
在那场和黑玉的对抗灵域中,他更是从两人看着姜律离去背影时眼神中的期盼和委屈中得到了顿悟。
自己心心念念如何舔好的女神,原来也会舔其他人吗.
可他顿悟了,却还有人没有顿悟。
持剑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得也是啊,同伴应该不离不弃一直在一起直到战争结束才对,虽然姜宝中途是因为有事走了,不过这也算临阵脱逃,高低得让他请一顿饭才行。”
“唉”古典乐叹了口气:“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完,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向大楼走去。
“什么意思啊?”
持剑人不明所以。
不远处,蹲在大巴车轮胎边上融入夜色听墙角的盲盒终于起身,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容问道:“那你是不是该联系一下姜宝,让他现在来请吃饭啊?”
“我刚刚就是开玩笑啊,真叫啊?”持剑人挠挠头:“这么晚了合适吗?”
“你就说这里有两道硬菜等着他吃,想他想得不行,他就懂了。”盲盒笑得更变态了。
“什么硬菜?”
“你别管,反正你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