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后悔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创世之声》的节目现场还因为节目即将画上圆满的句号而氤氲着和谐的氛围，可当姚妍妍开始讲故事之后，这氛围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尤其是当姚妍妍管邵东旭喊了那一声“爸”，当时人们内心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满脸的震惊都表示着他们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事实就发生在眼前，姚妍妍平静地叙事与邵东旭那奇怪的反应，都代表着姚妍妍所言非虚。
这个时候，人们还依然处在震惊当中难以自拔。
现场的人们全都瞪大着眼睛，惊讶到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直播间原本铺天盖地的弹幕更是出现了诡异的断层，由此可见那些正对着屏幕看直播的人们又是怎样的惊讶。
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看一场节目而已，居然突然就被喂了这样一口惊天大瓜。
邵红娱乐的总裁邵东旭曾经还有一段婚史，并且还有一个女儿，而如今那个女儿隐藏身份出现在了这里，当着无数人的面袒露了这个事实。
人们很难想象，在今天之后，有关姚妍妍和邵东旭的议论会甚嚣尘上到一种什么样的地步。
而还不等他们从这份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更为恐怖的事情又发生了。
姚妍妍用一把水果刀，亲手将锋利的刀刃刺入了她刚刚相认的亲生父亲的心脏当中。
当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人们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嘴巴也是不由自主的张大。
那震惊、害怕、难以置信的情绪从他们身上的每个毛孔逸散出来，直到邵东旭彻底倒在地上再无声息之后，人们才终于有所反应。
“杀……杀……杀人了！！！”
不知是谁在观众席中发出这样一声充满恐惧的惊呼，于是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观众席上的人们就像是突然发现了饿狼的羊群一般，满脸恐慌的嚎叫起来。
他们慌张的从椅子上站起，再也不敢去看舞台上那血腥恐怖的画面，一个个逃也似的飞奔向大门口。
评审席上的四位评审也早已惊呆，尤其是沈芳，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呆愣当中。
沈芳年少成名，早早地就成了邵红娱乐的签约艺人，当时公司的总裁还是李红，而邵东旭也还没有正式出道。
后来有一天，李红突然将一个年轻的帅哥带到了沈芳面前，还说让沈芳好好教他一些唱歌的技巧――那就是沈芳和邵东旭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也因为早早就与邵东旭相识，沈芳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比如邵东旭在和李红结婚之前是有一段婚史的――只不过沈芳知道的并非全部，她本以为邵东旭在和李红在一起之前，他的原配妻子就已经去世，并且也没有孩子。
可直到听到姚妍妍刚才的故事她才知道，原来事实并非如此。
按照姚妍妍所说，她母亲的死亡颇为蹊跷，邵东旭在其中是否有所作为暂且不说，但肯定和李红脱不开关系。
姚妍妍因此而成为孤儿，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她并没有忘记当初发生的一切，并将其作为了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为的就是要在今天揭露邵东旭曾经的罪行，并亲手将其手刃，以此祭奠母亲的在天之灵。
何等狗血的故事……沈芳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故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更没想到的是故事的主角居然是姚妍妍。
想起当初那个笑颜如花的在学校舞台上唱跳《学猫叫》，还主动跑来和自己搭话要签名的少女。
再看看此时舞台上少女手持刀刃身染鲜血的模样，沈芳真是怎么都无法将她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儿联系在一起。
“沈姐……沈姐你发什么愣啊！快走啊！”
沈芳凌乱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所打断。
她有些呆愣的转过头，发现是蔡子晗正在一脸焦急的催促自己。
至于同为评审的何文何武，这俩兄弟虽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但又何曾见过这种骇人听闻的场面，早就互相搀扶着挤着人群离开了。
只是悲剧的是，因为大门的出入口并不宽敞，几百个人这样一拥而下，直接导致大门被堵死。
前面的人挤不出去，后面的人又因为恐惧而不断往前挤，于是不少人就在混乱中摔倒在地，直接导致了踩踏事件的发生。
叫骂声、求救声以及痛呼声不断响起，让原本热闹的节目现场瞬间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恐怖片现场。
沈芳看了大门口那边一眼，有些痛苦的收回目光。
她还想要去看姚妍妍一眼，但却又有些于心不忍……无论是舞台上此时的血腥画面，又或者是不愿相信熟悉的少女会做出这种事，总之她现在也倍感痛苦。
“跑什么，万一被挤到了受伤了怎么办？”沈芳如此对蔡子晗说道。
蔡子晗也明白同样的道理，可姚妍妍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害怕不已。
曾经的他非常的赏识姚妍妍，或者说是因为喜欢秦洛的作品而对姚妍妍爱屋及乌，以至于每次姚妍妍的表演后他都会给出手中的票。
可此时此刻，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荒诞的地方。
“那咱们怎么办？就这样在这儿待着啊？万一姚妍妍继续发疯攻击咱俩……”
“你觉得她是发疯了？”
蔡子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芳所打断，前者忍不住往姚妍妍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又迅速收回目光，表情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沈芳喃喃道：“她哪里是疯了，她分明清醒的不得了，否则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一个五岁的女孩儿，亲眼目睹了社会的黑暗面，而给予她这份痛苦的正是她那所谓的父亲……换成是你，会怎么做？”
“我……”蔡子晗本能的想要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后又有些为难的道：“沈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没用啊，无论怎么说，姚妍妍杀人了是事实，刚才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既然这样，那我更不能跑了，毕竟……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见到她的机会了，”沈芳略有些悲戚的道。
无论姚妍妍杀害邵东旭有着怎样的理由，但杀了就是杀了，这是多少人亲眼见证的事实。
或许今天之后会有很多人同情姚妍妍的遭遇，但所谓法不容情，姚妍妍亲手弑父，又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下，社会影响可谓是极其恶劣。
普通情况下一个人杀害他人尚且会得到法律的审判，更何况是姚妍妍这样的情况？
恐怕，最轻也得是个无期，而死刑的可能性也绝对不低。
所以沈芳才说，以后就再没有见姚妍妍的机会了。
蔡子晗闻言又是一阵欲言又止，想起曾经在舞台上魅力四射的那个女孩儿，他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
再加上姚妍妍刚才杀了邵东旭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所以他内心的恐慌和畏惧也跟着舒缓了一些，没再催促着沈芳赶紧离开。
而这个时候，沈芳却是突然起身走向了舞台。
蔡子晗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拉住沈芳，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一脸紧张的目送着沈芳一步步走向舞台。
舞台上，姚妍妍从杀死邵东旭之后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目光落在邵东旭的尸体上――明明已经完成了毕生夙愿，明明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明明应该是放声大笑彻底解脱的时候，但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恐惧却突然自她的心头升起。
恐惧的源头是什么？是害怕即将到来的法律审判？还是害怕自己的生命也将就此终结？
是，也不是。
姚妍妍很清楚，如果不是这几个月的遭遇，她可以很坦然的面对所谓的法律审判和生命的终结。
因为自打五岁那年被种下了仇恨的种子之后，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在姚妍妍的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
她早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心理准备，并且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招来怎样的后果，所以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的动摇。
可，一想到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秦洛，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姚妍妍内心的恐惧便不受控制的开始滋生。
“当啷――”
浸染的鲜血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不知为何，刚才还一副坚强冷漠模样的姚妍妍，突然就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有些无力的坐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自己染红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连视线都被泪水模糊了，而她知道，这绝不是因为身边那具尸体而流的泪。
“后悔吗？”
轻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姚妍妍缓缓扭过脸，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沈姨，你不怕我啊？”
在看到血腥的画面、看到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突然逝去，这是人都会害怕的，因为这是人的本能。
沈芳本来当然也很害怕，甚至在走近舞台的时候都还有些犹豫。
可看着此时姚妍妍身染猩红满脸泪痕的模样，那内心的犹豫和害怕却都被同情所压过。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于是万千思绪化作了一声叹息：“傻孩子……”
姚妍妍轻笑道：“沈姨刚才问我后不后悔，其实还是有一点的，不过不是后悔杀了邵东旭，而是后悔没能想出更好的报仇办法，毕竟如果能想出来的话，或许时间会久一点，但……总是还能再见到他的吧？”
出于对姚妍妍的了解，沈芳很轻易的就意识到了她话中的“他”指的是谁。
同时沈芳也没想到，姚妍妍之所以泪流满面，并非是因为弑父的行为和即将到来的法律审判，而单单只是因为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
这是怎样真挚纯洁的感情……可，因为少女年幼时深埋于心的仇恨种子，导致了这份真挚纯洁的感情注定无法善终。
沈芳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有些迟疑道：“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看直播……如果看到的话，现在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吧，或许快一点还能和你再见一面……”
“见到又如何呢？只会让我们都痛苦罢了，”姚妍妍摇了摇头，尽管内心的悲戚已经彻底露于表面，但她却依然保持着让人惊诧的冷静。
沈芳一阵欲言又止，随后还是问出了一个担忧不已的问题。
“欣欣她……现在怎么样了？”
事已至此，她已经意识到了邵欣欣今晚的缺席并非是像姚妍妍说的那样自愿将舞台让给了姚妍妍，而是姚妍妍早有预谋的结果。
沈芳有些担忧，怕姚妍妍恨屋及乌之下也将内心的仇恨延伸到邵欣欣身上，从而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
想起两名少女之前虽然性格不合却又经常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场景，沈芳就有些不敢去想邵欣欣现在的情况。
好在，那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放心吧，我恨的人只有邵东旭……嗯，其实一开始也挺讨厌邵欣欣的，如果没有遇到秦洛的话，说不定我还真会连邵欣欣一起干掉……爱情还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啊，居然能让人变化那么大。”
姚妍妍道出了一番算不上安慰的话，但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那她现在……”
“被我迷晕后锁在休息室的化妆间里了，等我被带走之后，沈姨可以去看看她。”
听到这话，沈芳又是忍不住有些动容，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姚妍妍对邵欣欣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经是她在报仇前的最后一丝良善。
因为不愿让邵欣欣在清醒的时候承受那份巨大的痛苦，所以她才将邵欣欣与现场做了割裂――尽管邵欣欣清醒后必然也会痛苦万分，但那也总比亲眼见到这样惨痛的画面要好一些。
沈芳如此想着，正犹豫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姚妍妍却突然站起身，走向了摄影机。
摄影师早在刚才就随着人群一同落荒而逃了，以至于摄影机此时还依然连线着直播间。
直播间此时的人数已经飞涨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铺天盖地的弹幕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充斥着的全都是网友们难以置信的言辞。
不过这正是姚妍妍想要的效果，而现在，她还需要为这个故事画上一个句号。
她走到摄影机前，双手抱着摄影机，晕然猩红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妖艳的笑脸。
“好了各位，这就是我的故事，或许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但还是很高兴能和大家分享出来……嗯，如果有人因此而在睡觉的时候做噩梦，那我在这里先说一声抱歉了。”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了一下，随后收敛笑容，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量身穿制服的警察夺门而入，而在那汹涌而至的人群当中，还有着一个永远烙印在姚妍妍内心最深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