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炎热日光把窗柩上的红色木漆晒得脱落了些,若仔细看这些细节,会发现右相府已经有些老旧了。
算来,李林甫置宅的时间与他任相年份相当,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傍晚时,杨国忠走过长廊,一路看着相府陈设,第一次发现此间已不如他的新宅奢华。
他的新宅就在宣阳坊,杨銛宅的南边,与三位国夫人、薛白的宅院都离得不远,临着万年县署,可见位置寸土寸金。新宅整修时,他还用了大量的沉香木,因此屋舍自有股淡淡的香味。这是三年多年前他就学到的办法,如今终于可以用上了。
可见努力上进,就是会有收获。
“右相安康。”
“坐吧,你马上也要位列公卿了。”
杨国忠难得在右相府有一个座位,笑了笑,从容不迫地坐下,道:“杨銛已派人去召薛白回长安了。”
“可见他不愿听你的办法。”李林甫道,“他宁肯信任薛白、元载,反倒不信任你这个兄弟?”
“薛白毕竟不同。”杨国忠难得承认了这一点。
李林甫端起茶汤抿了一口,心想等了这么久,薛白始终不把骊山刺驾案往王鉷身上引,让人失望。
既然有了杨国忠代替薛白在杨党中的作用,帮忙对付王鉷,那就不需要薛白了,那要阻止杨銛将薛白调回长安,也简单。
“万年县尉的阙额……”李林甫沉吟着,决定卖博陵崔氏一点好处,道:“本相瞩意崔祐甫,伱等不必再觊觎。”
杨国忠愣了愣,对薛白这遭遇却隐隐有些窃喜,元载贬官、薛白不归,杨党终究是要由他来一力支撑,唯他坐山观虎斗、及时表态,得了莫大的好处。
上进途中,有时一旦错过某个机会,它就不会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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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国夫人府。
杨玉瑶正拿着一张汇票在看。
此物是近来才在长安城的贵胄中兴起的,也被唤作“飞钱”,厚厚的纸张上印着繁复的图案,纸张中还隐隐显出些花纹,文字上盖着好几个印章,而最重要的防伪措施则是一排编号,用的是如今还少有人能看懂的简单数字。
除了这一张汇票之外小匣子里还有些别的文书,譬如存钱证明,薛白称它为“存折”,在杨玉瑶的理解这就是借贷生意,她已与许多公卿谈好把衙署的食本钱存在丰汇行,利息比存在别处略高些,而丰汇行又可以更高些的利息借出去,或扩张更多的生意……
如薛白信上所言,他之所以留在偃师,这就是他需要铺开的摊子之一,能为她赚很多很多的钱,这便是他给她的解释。
杨玉瑶却是茫然了。
她当然喜欢钱,虢国夫人府之奢豪在长安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甚至还好攀比,觉得自己的宅院不如旁人便要拆了重建,但现在她却渐渐发现她心底想要的不是钱,而是更希望薛白早些回来。
可他却让她苦苦等候,不知她夜里想他时有多蚀骨灼心。
好在,如今杨銛终于下定决心去请回薛白了。
想着这些,杨玉瑶把薛白寄来的物件一个个放回匣子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瑶娘。”明珠匆匆赶来,禀道:“奴婢得了一个消息,万年县尉的人选,吏部已经定下了……”
说到这里,杨玉瑶已回过头,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明珠很有压力,但还是低声应道:“不是薛郎,是崔祐甫。”
“为何?”
“奴婢不知。”
“好个哥奴。”杨玉瑶当即大怒,骂道:“都说了两不相帮,他却敢得罪我。”
此事当然有些奇怪,依着薛白的推测,眼下李林甫该是拉拢杨党才是,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开始打压?另外,杨銛才派人去召薛白回长安,李林甫却能这般快反应,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杨玉瑶当即决定入宫去见贵妃,给右相上点眼药。
她还未出门,杨銛府中却有家仆匆匆赶到。
“三娘,不好了!”
“我已知道了。”杨玉瑶冷着脸,道:“敢坏我的事,我绝不给哥奴好过。”
“不是,是阿郎……阿郎病倒了……”
杨玉瑶还未明白这所谓的病倒了有多严重,匆匆往杨銛的府邸赶去,恰见两个姐妹的车马停在门口。
她连忙迎上前去,问道:“阿兄如何了?”
此时杨国忠从里面赶出来,匆匆跑下台阶,因太过慌乱一脚踩空,崴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这一下崴得极疼,疼得他只能在台阶上坐下来,双手拍着台阶大哭起来。
“阿兄没了,我们没阿兄了!”
杨玉瑶脑子里“嗡”的一下,觉得杨国忠是在胡言乱语,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径直往里赶去。
府邸里一片混乱,仆从婢女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待见杨玉瑶来了,干脆纷纷跪倒在地。
正房前,四个大夫正背着药箱站在那,脸色苍白,带着惶恐之色。
“虢国夫人,老夫到时,国舅已经……”
杨玉瑶理都没理,奔进正房,只见杨銛正仰面躺在榻上,张着嘴,长须上血渍斑斑。
“阿兄!”
一瞬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杨玉瑶上前去推,想要能推醒杨銛,但任她如何推,杨銛都没有反应。
“阿兄醒醒,我错了,我不该和你发脾气……”
杨玉瑶此时才发现杨銛那看似黑亮的头发是染过的,发根处已是密密麻麻的灰白。
他脸上还敷了一层粉,遮盖了那满脸的细纹和老年斑,此时脂粉已褪了下来,显出他那疲倦发黑的眼圈。
那双眼睛上布满了红血丝,隐隐还有愤忿之意,像是在气恼杨玉瑶。
“我错了,我一辈子都在欺负阿兄,你醒来好不好?”
此时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亦赶到了,见此情形,皆趴在榻边嚎啕大哭起来。
杨玉瑶反而不哭了,抹了泪站起身来,走向门外的大夫,问道:“我阿兄是如何没的?”
“虢国夫人恕罪,是国舅故去之后,才有人请小老儿来的……”
“都让你们看顾好他了。”
“回虢国夫人,国舅午后困倦,想要睡一会,这之后,小老儿也不知如何回事。”
杨国忠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今日为薛白之事来找阿兄,还未来得及说话,阿兄正好得知薛白回不来了,急火攻心,一咳就缓不下来……”
“他有甚好急的?”
“就是说啊。”杨国忠哭道,“不该如此啊,呜呼哀哉!呜呼哀哉!阿兄啊!”
在这一片悲戚的气氛中,忽又有人跑来,慌忙喊道:“圣……圣人与贵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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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杨家面前的一个很实际的情况就是,杨家中能支撑门户的男丁很少,杨銛这一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杨国忠。
悲伤之余,杨玉环自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但她思来想去,终究是对杨国忠的品性与才能有所犹豫……心里莫名地总是出现一个人的影子,属于一个坚毅而可靠的年轻人。
也许是因为在骊山刺驾案那一夜薛白对她的保护,她觉得,薛白是一个真正能让她信任的人。
在这个关头,杨玉环认为需要把薛白调回长安。
因此,在杨銛的头七过了之后,她趁着杨家兄弟姐妹都在,问了此事。
“本是有个阙额的。”杨国忠低声回答道,“可惜当时薛白不肯卸任,错过了,阿兄也是因此事急火攻心。”
杨玉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此没作回应。
杨国忠其实也在偷偷观察她的反应,见状认为她应该也有些生薛白的气。
“除了万年县尉呢?”杨玉环问道。
她此前一句话没有问过,此时却能脱口而出万年县尉,可见私下里是有关注薛白的。
“他是进士出身,不能与杂流官抢阙额。”杨国忠试探道:“贵妃或可直接向圣人恳请?”
“我不涉朝政。”杨玉环道:“可有其它法子?”
杨国忠却知道她并非是因为这个理由,似乎从薛白外放之后,这位贵妃就从未在圣人面前替他说话了。
“终究是看圣人心意。”杨国忠道:“只要圣人对他满意,调回长安任官,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如何做?”
见杨玉环追问不休,杨国忠为难着,应道:“首先是政绩,等今年的赋税入京,地方官的政绩高低,一看税额便知。”
这确实是,地方官能收到的税越多,可见其对治下的掌控力越强,也证明当地的编户多、隐户少。
“赋税入京?那得等到秋后了?”
“是,但薛白今年的政绩必定会十分亮眼,我再借机以太府官员的名义在圣人面前递些好话,将他调回长安,不难,不难。”
说着不难,杨国忠却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杨銛这一死,留下的是一个日渐庞大的朝堂势力,那么,由谁来继承?
薛白当然没有资格继承,他又不姓杨,只不过是个面首或是姘头。但其人确实是有手段,与贵妃的关系只怕还更近些。
尽可能地让薛白晚些调回长安,杨国忠才可从容接管杨党。等到秋后,木已成舟,薛白再回来也没用了。
因此,杨国忠常认为他留在偃师是一步昏招,长安城正处于有利可图之际,偃师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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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往来,信件传递,到了八月,薛白的公文传回长安。
杨国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薛白对杨銛之死是何反应,因此格外关注,第一时间赶往右相府。
他抵达时,李林甫恰好拿着那封公文在思忖,也不知是出于巧合还是思忖了太久。
“右相安康,薛白可是请求调回长安?”杨国忠道,“我阿兄这一走,他必会以此为借口请求回长安,若圣人感念他对杨家的情意,只怕要给他升迁了。”
此事他分明看得很清晰,偏偏杨玉环问的时候却又不说,拿些“进士不宜与杂流抢阙额”的理由糊弄。
李林甫却是摇了摇头。
“竟然不是吗……那该是向右相低头了,愿意把罪名栽到王鉷身上?”
李林甫闻言,淡淡扫了杨国忠一眼,道:“你不了解薛白。”
杨国忠不认可这个评价,他一直以为薛白与自己是同一种人,奋发进取、不择手段,不想薛白最近真是越来越窝囊了。
“那就是表功了,他连着灭门好几家大户,都不知能收到多少赋税,若在各州县的进贡入京前奏功,能彰显圣人识人之明,必能使圣人欣喜。”
“不必猜了。”李林甫道:“薛白上奏,河南府部分州县今年有旱情,恳请减免税赋。”
“什么?”
杨国忠好生诧异,完全无法理解。
薛白折腾了那么多,到最后功劳不报,为的是什么?
堂中两人都沉默着,许久,李林甫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说,那竖子到地方上待着不肯回长安,真是为了黎民百姓不成?”
“必不可能。”杨国忠语气笃定,态度明确,“薛白绝不是舍己为人的主,他做事必然是对自己有好处。”
李林甫却已经想了很久,没能想出薛白的所作所为对其个人官途有任何帮助。
“本相施行和籴法,世人多有谤者,但本相根据田亩多寡给价,将更多的钱给到贫户手中,做这些,对自己有甚好处?”
“这……”杨国忠无言以对,道:“薛白岂能有右相的心胸?”
虽说猜不透,但事已至此,薛白暂时是休想谋求升迁了。
话题于是转到王鉷身上。
“王鉷以追缴积欠起家,不擅权谋,所凭借者,唯‘圣眷’二字而已。但恰是因圣眷,始终屹立不倒,要对付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圣人不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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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师县,陆浑山庄。
山谷深处有一排防备森严的房屋,在外面看来只是山庄主人给佃户住的寻常农舍,走近了,却能听到里面不停响起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铸好了。”
“给我。”
老凉接过一把长柄陌刀,首先感受到的是它的份量很重,之后寻了一块大木桩,双手持刀猛地劈下去。
周围众人见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喝彩道:“好!”
“好刀。”老凉先是这般评价一句,转向鲁三蚀,道:“鲁公,我有一说一,这刀还有得改进的地方,我使起来才顺手。”
正说着,姜亥过来,道:“郎君来了。”
两人连忙出去相迎。
如今樊牢已将一部分二郎山的兄弟及其家眷安置过来,另外还有丰味楼的一些心腹伙计,也是带着家眷,因此山庄中还算热闹,而老凉、姜亥则是这些人的教头,教他们些保家卫国的本领。
一切原本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今日薛白过来时却显得有些难得的郑重,直接在大堂里召诸人议事。
老凉、姜亥的位置是在侧边的最前。
樊牢也在,昨日刚刚送了一批铜料抵达,坐在他们下方,后面则是刁丙、刁庚俩兄弟。
再往后则是些才开始有所表现的伙计,比如胡来水,奇怪的是竟还有任木兰,这小丫头正大咧咧地向老凉挥手,很得意的样子。
在他们对面的便是些在官面上的人了,施仲以杨氏商行管事的名义在偃师经营生意,王仪则是薛白的幕僚,还有县署帅头薛崭,县中的吏员郭涣、赵六。
奇怪的是,薛白最为倚重的幕僚殷亮反而不在。
老凉对殷亮的能力与人品都是佩服的,因此一直在想原因,直觉应该是因为殷亮的家世与这里所有人都不一样。
众人等了一会儿,薛白到了,一左一右跟着的是杜妗、杜媗这对姐妹。
杜五郎没来,大概不是因为信任与否的问题,纯粹是没有必要。
三人在上首坐下,也不多寒暄,很快便说起正事。
“今日请大伙来,说件重要的事。”薛白道:“此事我反而先与樊牢说过,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我们得扳倒太子,扶持一位皇孙……”
一句话毕,堂中众人反应各异。
老凉、姜亥本与东宫结了死仇,早决心追随薛白,神色如常;樊牢、刁氏兄弟又紧张又有些兴奋,确实是没见过世面;施仲、王仪、胡来水是早打算卖命给薛白,虽讶异却也能接受;任木兰则完全激动起来,恨不能立即就喊上几句响应薛白。
还有不少人则是完全没想过这问题,顿时不知所措,比如郭涣、赵六……
“是哪位皇孙,我暂时不宜多说。”薛白继续道,“今日主要是问一问大家,敢不敢做一番大事业?”
老凉这才知道为何薛白没有请殷亮来,其实与殷亮那种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太透。由他们这些人来,把大事干出来,殷亮自然会有选择。
“敢!”
老凉、姜亥、薛崭等人先应了之后,樊牢也是不甘落后。
“好。”薛白问道:“有不敢的吗?”
郭涣的手一直在抖,有些紧张害怕,听了薛白这个问题反而应道:“敢。”
因声音有些发虚,他还再应了一遍,心想自己这一把年纪了,竟还要牵扯到皇位之争里。
好在皇位之争也是大唐开国以来的常例了,让人心里的负担能小很多。
薛白还是很在意郭涣的态度的,有了这位偃师百事通的支持,能少很多的麻烦,他遂点点头,给了一个鼓励的目光。
“好,诸位往后都是大唐的功臣。”
闻言,众人都有些躁动,薛白摆摆手,继续道:“荣华富贵不必愁,那就谈谈如何做到。这次到偃师,皇孙的要求基本已达成了,铁器、铜币、钱庄、粮食、民心等等,这些都是成事的基石……”
这些话给了众人不少的信心,接着,他话锋一转。
“但倘若我调离偃师,你们能否将这一切维持下去?”
薛白没有与手下人说他为何要调任、能否调任,只用了这“倘若”二字。
郭涣最先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也知道自己是维持这些的重要一环,连忙行礼,道:“少府放心,我等虽无少府大刀阔斧之魄力,一定尽心守成。”
“好,我已举荐殷先生任偃师尉,郭老可暂任录事,静待时日。”
“喏。”
郭涣心中震动,惊异于薛白的能耐,也疑惑静待时日是何意,总不能往后还能给他也举荐一个官位。
“老凉、姜亥,你们不方便随我归京,便留在陆浑山庄。”薛白道,“刁丙、刁庚,你们随我走,如何?”
刁氏兄弟对视一眼,又看向樊牢,之后学着老凉的动作,应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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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从陆浑山庄回来,薛白与杜家姐妹私下计议时,才真正聊到调任之事。
“万年县尉的人选已经定了。”
“是,崔祐甫,他资历与我差不多,出身却高贵,这次又能代表博陵崔氏支持李林甫。迁他为万年县尉,正常。”
“可见顺势而为还是轻松的?”
“他们都顺着大唐的下坡路往下走,自然是顺。”薛白微微叹息,道:“但我确实没预料到杨銛会在这时候没了,他上次给我的信上还说身体不错……”
为此,他得开始准备回长安了,否则杨党或分崩离析、或让人窃取果实。
但前提是他得先完成今年的税赋、安排好后续的事宜,因为长安城中的还只有杨党,偃师县中才有他的薛党。
杨党只是壳,薛党才是他的核心、基石,这是他前来偃师的目的,他做事讲究利己也利人,从来不做舍己为人之事。
“事发突然。”杜媗道:“国舅一去,我们在朝中少了一大助力,眼下要调回长安只怕难了吧?”
薛白道:“我敢拒绝哥奴、王鉷让我出任万年县尉的提议,因升迁之事原本就有所准备。”
“如何?”
“我先写封信吧。”
薛白铺开一张竹纸,提笔,先是写了自己在偃师的一点功劳,之后写道:“长安县尉王之咸,博通经史,才华横溢,可入秘书省……”
杜妗一直在旁边看着,微觉好笑。
去岁薛白从校书郎谋求外放之时,就觊觎过长安县尉之职,可当时资历远远不足,只能将它拿来讨价还价。转眼一年过去,薛白已有了资历,王之咸却还在任上。
这才是早有准备的计划,而万年县尉之职才是那个意外出现的变化,薛白承受住了它的引诱,没有轻易被打乱计划。
与他做法相反、没能顶住引诱的人是元载,因此哪怕再聪明,却还是落入圈套。
薛白一字一字写着,像是他做事的态度,一步一步,不紧不慢。
很快,一封信写完,杜妗看了一遍,认为不论是王之咸还是薛白,确实都有了升迁的资历,但却还有个问题。
“你要寄给谁?”
眼下薛白最大的靠山是杨玉瑶、杨玉环姐妹,她们却很难绕开李林甫而决定薛白的官职,至少需要杨銛这样一个在中书门下省有权力的人物。
偏眼下李林甫、王鉷斗得厉害,双方都盯着他,他不论倾向哪方,另一方必要百般阻挠。
加之杨国忠态度暧昧,薛白在朝堂上似乎是一个同盟都没有了……
~~
数日之后,中书门下省。
“偃师来的?”
“是。”
一封长信被拆开,看信的老者眯着眼,隐隐觉得上面的话语好生熟悉,以前似乎听过。
看罢,他抚须沉思了良久,回忆着薛白在京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