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且慢寒池金鳞卷第十九章卿卿我我转眼月上枝头,鼓胀风帆推动大船,贴着海岸线缓缓前行。
船只甲板上摆上了数张桌子,随行而来的华俊臣、曹阿宁、黑衙六煞等等,都躲在上面推杯换盏,庆祝江湖改天换日的盛事。
而船楼之中同样是灯火通明,诸多姑娘在餐厅中就坐,彼此推杯换盏玩着行酒令,偷偷商量着相公夺魁,该怎么奖励才有诚意。
官城的事情结束后,薛白锦也跟着来到了船上,也被女帝邀请去参与酒席,但她性格恬淡,并不适用热热闹闹的场合,便以照顾夜惊堂为由,留在了船楼后方。
夜惊堂今天虽然没生死斗,但一招下来也基本耗干了精气神,回到船上就躺下休养,都还没来得及庆祝。
此时船楼最后方的宽大房间外,薛白锦站在窗口,眺望着逐渐远离的官城。
如今奉官城已经走了,官城可没了灵魂人物,必然没法再像往年一样让江湖人神往。
但阳山和奉官城教出的十几个徒弟还在,质量比寻常门派高一大截,再加上有个霸道祖师爷,往后说不定会演变成‘阳山派’,成为传承千年的顶尖豪门。
不过这些事情,薛白锦现在可没心思关心,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天早上逛街的时候,她被夜惊堂软磨硬泡,说只要取代奉官城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就给机会;结果不曾想这小贼办事如此麻利,晚上就梦想成真了。
那她依照诺言,就不能再闹着划清界限,得接受和云璃爱上同一个男人的事实。
和凝儿一起共侍,她都觉得无地自容,要是和云璃一起……
“唉……”
薛白锦想到这些事情,内心便满是彷徨,很想去前面把云璃叫过来聊两句,但她能聊什么?
云璃,为师今天把你许配给我男人,师命难违,你不许抗命也不能生气,从今以后我们就一起好好过日子?
这不离谱吗……
如此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方寂寂无声的房间里,终于传来了细微动静:
“咕叽咕叽?”
“呼……”
……
——
房间位于船楼最后方,女帝临行前,还准备了一张八个人睡都不挤的大床,专门用于闲时娱乐,不过路上没机会,倒是没用上,此时上面只躺了一人一鸟。
夜惊堂躺在枕头上,身上盖着绣有龙凤的秋被,靠着莲子强大的药性,气色基本恢复,而目前的功力也能压住溢出药性,看起来非常正常,只是在熟睡。
而胖墩墩的鸟鸟,则在宽大床铺上滚来滚去,虽然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但今天姐姐们过于高兴,见它就喂饭,胖头龙还奖励了一条烤羊腿,硬把饿死鬼投胎的鸟鸟给喂怂了,不得不做出关心夜惊堂的模样,偷偷躲在这里来运动消食。
在如此翻来覆去滚了良久后,夜惊堂睫毛略微动了动,而后就无声睁开双眼,望向了床铺顶端,轻轻呼了口气。
因为睡的太舒服,刚醒来甚至还有点茫然。
鸟鸟见此一头翻起来,凑到夜惊堂面前低头打量:
“咕叽咕叽?”
意思显然是——你醒啦?
夜惊堂看到圆圆的大脑袋,眼角便勾起一抹笑意,抬手揉了揉鸟鸟的脑壳:
“怎么不去要饭,在这蹲着?吃撑了不成?”
“叽?”
鸟鸟确实是吃撑了没事干,才过来陪着夜惊堂,但‘要饭’这词显然不符合它‘天下第一鸟’的身份,当下便抬起翅膀,帮夜惊堂洗脸。
啪啪啪啪……
“诶~”
夜惊堂被一顿扇,当即便翻身坐起,摁住鸟鸟想揉揉,也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
吱呀~
夜惊堂抬眼望去,可见身着白裙的白锦,独自站在门口,月色与火光照耀下,面部轮廓堪称完美,腰身曲线也展现无疑,但神色却不怎么开心,眼神甚至带着几分躲闪,看起来心里藏着好多事情。
夜惊堂早已经知道冰坨坨心思,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当下便把鸟鸟丢到了一边,含笑询问:
“怎么不去前面一起热闹?”
“叽?!”
啪啪啪啪……
……
薛白锦瞧见夜惊堂安然无恙,心里也放松了些,来到跟前坐下,把扇夜惊堂都鸟鸟逮住:
“女皇帝的酒局,我过去做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整個天下的‘天下第一’了,恭喜了。”
夜惊堂以前对‘天下第一’很向往,但真坐到这个位置,看到天高海阔后,心头反而没那么激动了,对此摇头一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我看来,天下第一也不过是武道刚起步,真要想走的话,往后路还长着。而且还有个绿匪没收拾,也谈不上人间无敌。”
薛白锦挺喜欢谦虚之人,但夜惊堂这明显就有点过分了,蹙眉道:
“天下第一才刚起步的话,我岂不是还没入门?放眼世间没对手,就是天下第一。”
夜惊堂轻轻笑了下,抬手搂住了冰坨坨:
“好,你说天下第一,那就是天下第一。这么大的喜事,一百年才有一次,光口头恭喜,是不是有点没诚意?”
薛白锦话已经说出去了,这时候再出尔反尔显然不合适,为此先起身把鸟鸟捧着放到了门外,而后又回到跟前坐下:
“你已经天下无敌,我拿你也没办法,你想如何便如何吧。不过云璃的事情,伱自己去处理,我不会帮你说好话,”
“你不闹着回南霄山就好,其他事情肯定是我来处理……”
夜惊堂说话之间,把坨坨搂过来靠在了怀里,手自然而然滑入衣襟。
薛白锦见夜惊堂如此放肆,眼神明显有点羞愤,不过并未发作,只是隔着衣襟把手摁住:
“她们都在喝酒,你不过去陪着?”
夜惊堂听到了外面热火朝天,对此道:
“要不一起去喝两杯?”
“我就不去了。”
“唉,那就罢了,我就在这陪着,你又不喜热闹,让你一个人在屋里待着多不像话……”
“……”
薛白锦听见这话,心头还挺感动的,稍加迟疑后,也不再抗拒,便把脸颊偏向外侧,闭着眸子只当什么都没瞧见。
夜惊堂发现还戴在脖子上的果核吊坠,眨了眨眼睛,又开口道:
“坨坨。”
薛白锦睫毛微动,并未转头;
“你亲就是了,我不答应你能住手不成?”
夜惊堂倒也不是这意思,不过坨坨允许,他还是低头嘬了口,弄得冰坨坨浑身一颤,才抬眼道;
“你是不是还没叫过我相公?”
“?”
薛白锦仔细回想了下,而后便转过头来:
“我怎么没叫过?”
夜惊堂摇头道:“那些都是你晕乎乎的时候,我胁迫你叫的,不算……”
薛白锦眼神微冷:“你还知道是胁迫?!”
“唉,反正就是不算,现在你清醒着,叫声相公让我听听。”
“我要是不呢?”
夜惊堂倒也没威胁什么,只是抱着叹了口气:
“今天可是大喜日子,相当于文人中榜状元郎,我就是想听一声,当然,你不乐意,我自然不强求。”
薛白锦虽然情根深种,但从未承认过彼此关系,自然不可能在清醒时候叫相公。
但夜惊堂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身为武夫能达到这一步何其不易,哪怕夜惊堂天赋冠绝古今,其间也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一线,说是从刀山火海里硬爬上来的也不为过。
今天这种大喜日子,面对夜惊堂这种小愿望,薛白锦实在不忍心让夜惊堂遗憾,为此迟疑片刻后,还是又快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相公。”
“呵呵……嘶~”
夜惊堂刚喜笑颜开,腰就被捏了把,连忙收敛神色,深情款款回应:
“娘子。”
“……”
薛白锦在岛上天天和夜惊堂练功,说起来都适应夫妻生活了,但忽然听见这称呼,脑子还是有点懵,望着那双眼睛,嘴唇动了动,脸颊也明显红了几分,想想声音清晰的补充了一句:
“相公。你现在满意了?”
“满意。”
夜惊堂眉眼弯弯开心的和鸟鸟一样,又凑过去含住了红唇,手也顺着腰间滑到了月亮上。
船上这么多人,薛白锦感觉偷偷在这里练功不太好,但也只有被夜惊堂欺负的时候,心里才会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犹豫片刻后,还是勾住了夜惊堂的脖子,人也滑到了被窝里。
如果不出意外,夜惊堂莲子药劲儿还没散完,肯定把冰坨坨欺负的一直叫好相公。
但船上全是姑娘,都在等夜惊堂醒过来开大团,不出意外显然不可能。
就在两人刚相拥抚慰没多久,被撵出门的鸟鸟,又蹦蹦跳跳从外面跑了过来,后面还有脚步和话语:
“惊堂哥?师父?”
“叽叽……”
……
听见云璃的声音,已经有点意乱神迷的薛白锦,当即清醒过来,连忙把夜惊堂从身上推开。
夜惊堂也迅速坐直,帮冰坨坨把裙子拉好。
两人正忙活之际,脚步声也到了门口,稍显狐疑的询问传来:
“师父?”
薛白锦轻手轻脚系着腰带,眼神明显有点慌,不过话语倒是尽力镇定:
“夜惊堂还没醒,我在这看看。你怎么过来了?”
夜惊堂一愣,而后就迅速倒头躺下,做出长眠不起的样子。
吱呀~
很快,房门被推开。
依旧是江湖侠女打扮的折云璃,脸颊上带着一抹酡红,从门口探头往里打量。
发现师父端端正正坐在床铺跟前,夜惊堂则四平八稳躺在枕头上,折云璃明显有点疑惑,毕竟鸟鸟刚才冒出来,说夜惊堂醒了,她才偷偷跑过来的。
折云璃迟疑了下,倒也没说什么,进屋把门关上,来到跟前坐下,探头打量夜惊堂:
“我就是过来看看。惊堂哥身体怎么样了?”
“正在恢复,应该快醒了。”
“是嘛……”
折云璃点了点头,帮夜惊堂把被子拉好,又回过头,望向不苟言笑的师父:
“师父不是在云安待着吗?怎么又过来了?”
薛白锦今天见面后都没好意思和云璃说话,此时私下碰头避不开,想想还是道:
“都是江湖人,这么大的事,错过了多可惜,便过来了。没和你们一起走,是因为女皇帝在,住一起不方便。”
“哦……”
“对了,云璃,婚事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婚事?”
折云璃听见此言,脸儿红了几分,坐在跟前小声询问:
“惊堂哥真向师父提亲了?”
薛白锦点头:“是啊,早上和我说的。”
“那师父怎么看?”
“我……”
薛白锦有点后悔说夜惊堂没醒了,面对云璃的询问,她迟疑了下:
“夜惊堂和你门当户对,性格也投缘,算是天作之合,为师听到高兴还来不及,现在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点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折云璃缩了缩脖子:“这种事情,得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主见。不过说不答应,也不行,昨天晚上惊堂哥他……唉……”
薛白锦昨晚看到了小船的起起伏伏,眼神有点复杂:
“你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折云璃脸色发红,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算肌肤之亲,不过也差不多,我当时睡着了……”
“行了。”
薛白锦哪里好意思听这些羞人事,轻轻吸了口气:
“事已至此,也不多说了,我阻做主,婚事就这么定下来吧。等回京城后,你们就尽快完婚……”
折云璃见师父下令赐婚了,她作为徒弟,自然不好抗命,当下也没说什么,转而询问道:
“那师父你以后是留在京城,还是?”
薛白锦眼神有点忽闪:
“我……我还是留在京城,以后帮你带小孩。”
折云璃见此露出一抹笑容,不过想想又问道:
“师父年纪也不小了,往后终身大事怎么办?总不能住在惊堂哥家里,当一辈子奶娘吧?”
薛白锦其实很想和云璃坦白,但这事儿真的很难开口,只能含糊回应:
“这些以后再说吧。”
折云璃暗暗叹了一声,坐近了几分,小声道:
“师父,上次咱们在燕京,惊堂哥一回来,你就抱着惊堂哥,胸口都抹的血里呼啦。还有今天,奉老神仙发飙,你第一个冲上去挡在惊堂哥面前,整个江湖的人可都看在眼里……”
?
薛白锦表情微僵,坐直了几分:
“你……你什么意思?”
折云璃认真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江湖人肯定误会了,我今天跑去官城到处转,就听江湖人说,惊堂哥和师父是神仙眷侣,还因为惊堂被女皇帝抢了,为你抱不平……”
薛白锦事后没去城里转并不知道外面的风声,闻言明显有点慌了:
“这……这都是江湖人瞎说罢了。”
折云璃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瞎说但风已经吹起来了,师父以后肯定和惊堂哥扯不清关系。
“要是师父有想法,我感觉还是顺水推舟的好,以惊堂哥的地位,江湖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说什么呢?我……我若是顺水推舟,你怎么办?”
“我是徒弟,又不能违背师命,该怎么办,这还不是得看师父你的意思……”
“……”
话至此处,房间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久久再无言语。
夜惊堂本来就没睡,此时睁开一只眼睛,往侧面瞄了瞄,结果就发现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床边,彼此也没有目光接触也不知道在想啥。
薛白锦显然不笨,明白话里话外的意思。云璃放不下夜惊堂,也不想让她难过,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薛白锦肚子里都有娃了,也答应过给夜惊堂机会,总不能继续当闷葫芦,让云璃想方设法来哄她,为此沉默半天后,开口道:
“我给你做主,你和夜惊堂先把婚事办了,至于我的事儿,反正我也不走,往后在家里,有的是时间去考虑,现在不用去想这么远。”
折云璃得到了确切回复,微微颔首,又脸色微红起身:
“婚事的事情,师父和师娘商量吧,我一个女儿家,哪好意思凑进去自己出主意。我先出去了。”
说罢就出门,抱起听墙根的鸟鸟,跑去了船楼前方。
薛白锦坐在屋里,回想方才的对话,只觉满心惭愧,独自思索片刻,发现背后没动静,又回过身来,在夜惊堂肩膀上拍了下:
“你做什么?”
夜惊堂当即睁开眼睛,有些无辜:
“我没做什么呀。”
“云璃都走了,你还不醒?刚才也不知道插句话,说了你来解决,结果话全让我和云璃说,你就在这乐享其成……”
夜惊堂坐起身来,神色稍显尴尬:
“你没让我醒,我怕乱插嘴,你不高兴。要不就先这样,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安心养胎就行了。”
薛白锦知道感情这种事,只能云璃自己去聊,轻轻吸了口气,偏头望向窗户,不再言语。
夜惊堂见此,凑近几分重新搂住肩膀,想哄两句。
但薛白锦刚被挑起的情绪,已经被方才的插曲冲了个烟消云散,那还敢和夜惊堂偷偷乱来,后仰蹙眉道:
“我衣服刚穿好!”
“那我不脱行吧?就抱一下……”
“唉……”
薛白锦抵触两次,发现躲不开,也只能闭上眼睛不予回应。
夜惊堂把被子撩起来,盖在两人身上,让冰坨坨靠着肩膀搂着,没话找话道:
“今天和奉官城切磋,我倒是有了点新领悟……”
“你又来是吧?我不学。”
“我也没准备教,就是在构思,和你探讨下功法。”
“……”
薛白锦被抱着哄,很快心湖就不太稳了,想想干脆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脸颊,不听夜惊堂的花言巧语。
夜惊堂见此有点无奈,不过也没再循循善诱,只是搂着怀中佳人,安静体会二人世界的温馨。
不过冰坨坨向来人美心善,还刀子嘴豆腐心,发现他真懂事不得寸进尺了,沉默片刻后,还是满足了他的念想。
窸窸窣窣~
夜惊堂脸在被子外面,瞧不见冰坨坨在做什么,不过很快就感觉到,怀里抱住了酥如凝脂的光溜溜。
薛白锦蒙在被子里什么都看不到,倒是放松了些,凭着感觉回应,片刻后还询问道:
“你真不去喝酒?”
“时间还早,我先哄你睡,不然你一个人多无聊。”
“你这叫哄我睡觉?”
“不然怎么哄?”
薛白锦沉默了下,也没有再争论这个话题,转而又问道:
“今天遇到那个女掌柜,似乎不是一般人,送我簪子,我感觉另有寓意。”
夜惊堂见面就发现那女掌柜武艺不低,但在江湖上完全没名声,再加上‘夜’字和对他亲近的态度,心头其实有些猜测。
但人在江湖,各有各的故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主动去干涉显然不太好,想想也只是道:
“祝愿罢了,簪子好好留着,以后孩子出嫁或者娶亲,刚好可以传给下一代。”
“那我送给云璃了。无论以后什么情况,我都还是云璃师长,你以后要是敢亏待云璃半分,别怪我……夜惊堂,你听没听我说话?”
夜惊堂摆出认真模样:
“在听着,你继续说。”
?
薛白锦感觉夜惊堂和鸟鸟干饭一样,埋头近乎忘我,根本就没用心听,她其实也有点意乱神迷,当下便不再浪费口舌,偏头轻咬下唇不搭理了。
夜惊堂等待片刻,见坨坨没有其他指使,才重新凑上前去,彼此双唇相合。
滋滋~
房间就此安静下来,只剩下船楼前方的喧嚣依旧在继续……
——
除夕快乐,昨天光发单章说废话没更新,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晚上赶了一章。
今天年三十,中午要回老家烧纸吃年夜饭,初一估计没法更新,大伙好好过年哦,祝大家新年快乐,红包收到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