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堂走出客院,撑开了油纸伞,举目看向茫茫雨夜,正琢磨该去哪儿找凝儿和平天教主,忽听侧面传来翅膀煽动的声响。
转眼看去,却见一只大白鸟鸟,从国公府后方飞来,径直钻入雨伞下,落在肩膀上,而后就开始摇头甩毛毛:
唰唰唰~
“诶!”
夜惊堂抬手遮挡飞溅的水沫,眼神稍显无奈:
“跑哪儿玩了?吃饭没有?”
“叽叽……”鸟鸟张开翅膀比划了下,示意下午吃的烤乳猪,而后便用脑袋拱夜惊堂脸,让他往后面走。
自从在京城登船之后,夜惊堂便没和太后独处过,到了江州连面都见不上,心头难免想念;见鸟鸟过来叫人,他估摸太后也是等急了,便转身走向了国公府后方:
“太后娘娘在什么地方?”
“叽叽……”
……
秦家的国公府规模很大,光家丁丫鬟恐怕都有数百人,主人家居住的区域临着东湖,太后娘娘则居住在幼年长大的绣楼里。
虽然称为绣楼,但太后作为秦相如唯一的闺女,秦家的掌上明珠,住处显然不止一栋小楼那么简单。
夜惊堂走到绣楼附近,可见是一整片庭院,内部有花园亭湖,假山石桥等水乡布景也随处可见,居中是栋两层小楼,一层临湖的观景台上,还摆着秋千木马等玩具,格局看起来比笨笨姐妹俩幼年居住宫殿还大一些。
福寿宫的宫女,为了伺候好太后,基本上都跟着过来了;廊道间还能看到暗卫杨澜,按着刀和一个女官闲谈。
夜惊堂并未偷听妇道人家的私房话,悄然绕过视线,来到了两层小楼外,刚刚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对话:
“夜惊堂对对子当真厉害,爹从昨天夸到今天,还准备弄块景观石,把几副对联刻在上面摆门口,让过往乡亲观摩……”
“这怕是使不得,吴国公最是小心眼,老爷敢这么显摆,吴国公肯定派人偷偷往门口泼粪……”
“咦~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听家里老人说,以前老爷看吴国公养了棵发财树,便回来也弄了棵,还比吴国公的高两尺,每有客人到访就领着去看;吴国公知道后,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在江湖上雇了个高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潜入国公府,给发财树浇了盆开水……”
“啧啧……”
……
夜惊堂听到闲聊,眼底有些好笑,自屋檐下走向门口时,路过窗户,随意从缝隙往里面瞄了眼。
房间里亮着灯火,还飘着蒙蒙白雾,看起来很是暖和,中间放着个带有大雁彩绘的浴桶。
红玉穿着宫女衣裙,手里拿着毛巾,站在太后娘娘背后轻柔擦拭。
肤白貌美的太后娘娘,站在搭着衣物的架子旁摊开双臂,看起来刚洗完,曲线丰腴的身段依旧挂着水珠。
太后娘娘是江州女子,身材比较娇小,但体态并不干瘦;白皙香肩下便是弧度完美的团儿,嫣红如樱,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分量十足。
腰腹平坦收为一束,而再往下又重新展开,化为张力十足雪色满月,双腿并拢看不到任何间隙,从上到下都透露出紧致与柔润……
?!
夜惊堂脚步猛地一顿,着实没料到屋里会是这场面,察觉不对迅速偏开目光。
蹲在肩膀上的鸟鸟,发现堂堂忽然露出做贼心虚的模样,有些茫然的转头,也想看看屋里,结果被大手直接蒙住了脑袋,不由摊开翅膀:
“咕咕?”
声音一出,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夜惊堂强自镇定走到门口,抬起轻敲:
咚咚~
“太后娘娘?”
屋里顿时响起手忙脚乱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两人的窃窃私语:
“夜公子不会在窗口偷看吧?”
“胡说什么?夜惊堂不是那种人……再者你穿着衣裳怕什么?”
“我是穿了,娘娘没穿呀……”
“你闭嘴!”
……
夜惊堂在门前等待片刻,脚步声就来到门口,继而房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红玉,已经穿上了宫女的彩裙,眼底明显带着几分狐疑,望了他一眼后,就欠身一礼:
“夜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太后娘娘在里面?”
“在呢。”
红玉说了两句后,就自觉把要饭鸟抱起来,跑去隔壁喂吃的去了。
夜惊堂在门口目送,直至红玉跑进屋,才轻咳一声走进屋里。
房门后是外间,太后娘娘已经从侧屋浴室出来了,身着深红色的家居裙,在茶榻上端坐,表情端庄娴静如同在垂帘听政,眼底却带着三分窘迫羞恼,等夜惊堂一进门,就开口道:
“把门关上。”
“哦。”
夜惊堂回头关上房门,结果还没转身,就听到后面小碎步快跑,而后小拳头就在背上锤了下:
“夜惊堂,伱越来越放肆了。红玉在,你怎么能偷看本宫沐浴?”
夜惊堂回过头来,私下独处放松了许多,抬手捏了捏滑嫩白皙的脸蛋儿:
“我没偷看,就是路过顺道瞄了眼……”
“那还不是偷看?”
太后娘娘把夜惊堂手腕抓住,严肃道:
“你看到什么了?”
夜惊堂觉得这话好耳熟,牵着太后娘娘来到茶榻旁坐下,帮忙倒茶:
“呵呵,也没看到什么。喝杯茶消消气,不小心罢了。”
?
太后娘娘感觉夜惊堂应该是从头到脚看干净了,脸颊火辣辣的。
但摸都摸了,看一下也不算大事,为此太后娘娘也没再兴师问罪,只是在旁边端坐,轻哼道:
“昨天你给爹爹解围,本宫本来还想感谢你,你既然自己拿了奖赏,此事便作罢了,哼。”
夜惊堂摇头一笑:“秦国公好歹算我老丈人,被人诋毁,我开口声援是理所应当,不开口才对不起太后娘娘,哪里会让娘娘感谢。”
老丈人……
太后娘娘听见这词,心里便有点不是滋味;毕竟她很想光明正大嫁给夜惊堂,但身为一国太后、秦家嫡女,养夜惊堂当小情郎可以,光明正大嫁入夜家却难比登天。
见夜惊堂把她爹爹当老丈人对待,太后娘娘暗暗叹了口气,偏头靠在了肩膀上:
“本宫和你最多也就这样,你叫老丈人,我爹娘却不可能知道你的心意。唉……其实我爹最心疼我,当年如果有其他选择,肯定不会送我去京城当皇后。
“但秦家兵权重,还和皇族没亲戚关系,当时私底下都在传,皇长子监国,有收拢兵权之意,登基后第一个敲打的,肯定秦家和崖州王家。
“秦王两家在军中积威深重,没了兵权肯定没好下场,我爹为了渡过难关,只能把我送去京城,想着等皇长子登基后,我能以太后的身份保住秦家,结果不曾想,我在半路上先帝就驾崩了……”
夜惊堂也能看出秦国公不是野心勃勃之辈,见太后娘娘说这些,他抬手搂住肩膀:
“以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娘娘就开开心心过日子,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我说带娘娘回江州探亲,这才半个月就坐在家里了,没骗娘娘吧?”
太后娘娘觉得夜惊堂办事确实神速,虽然女帝莫名其妙跟来,让她没法整天抱着色胚护卫腻歪,但能返乡玩一段时间,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心里还是非常开心,当下又抬起脸颊:
“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其实也没太多想法,就算明面上不能嫁人,以后就学书上的,本宫忽然没了,你再去坟里把本宫挖出来……”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夜惊堂低头在红唇上啵了口,堵住了话语,手也自觉放到怀里暖着。
结果一摸才发现,太后娘娘刚才急急慌慌穿衣裳,就套了件儿外裙,里面竟然是真空的,还有点水润……
太后娘娘整个人都激灵了下,脸色红了起来,倒也没躲闪,只是靠在肩膀上低声道:
“就给你暖一下手哈,你别得寸进尺,刚才偷看还没说你呢。”
夜惊堂见暖手宝没抵触,老毛病自然就犯了,悄悄撩开暗红衣领,把左边的白团掏了出来。
咚~
“你……”
太后娘娘措不及防,连忙抬手盖住,有些恼火:
“夜惊堂!你怎么这样?本宫说了只给你暖下手……”
“我就看看,乖,别动。”
夜惊堂握着手腕轻轻拉开,借着烛光仔细观赏。
太后娘娘哪里经历过这种窘境,脸色赤红,只觉浑身都火辣辣的,咬着下唇偏头望向烛火,默默承受;稍微躺了片刻,或许是怕缩着不好看,还微微挺身,姿态自然了些。
但太后娘娘还是小看了这色胚护卫得寸进尺的性子,她刚适应几分,就发现身边的夜惊堂微微低头……
“喔~”
难以言喻的触感传来,太后娘娘身体一抖,腿儿都弹了下,想推开夜惊堂的脑袋,却推不动,只能无力锤了两下肩膀,压着嗓音道:
“夜惊堂~你……你平时那么好,怎么私下就这样?本宫后悔了你信不信?”
夜惊堂属于情不自禁,见把太后娘娘欺负的受不了,才住口抬起头来,压住心底杂念,帮忙把衣襟整理好:
“开个玩笑罢了。”
你管这叫开玩笑?
太后娘娘都快被含化了,她抱着胸口,憋了半天,才压下杂念,做出薄怒模样询问:
“你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怎么能这样?很好吃吗?”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点头嗯了一声,而后凑到嘴边:
“不信你尝尝。”
?!
太后娘娘不抵触啵嘴,但这么羞人的说法,哪里接受的了。她连忙闭着嘴偏头躲闪:
“夜惊堂,你放肆……呜……”
两人便如此打打闹闹,也不知闹了多久。
夜惊堂陪着受欺负不敢吱声的太后娘娘,正乐在其中之时,心念忽然一动,感觉外面情况不对。
呼呼~
滴滴答答~
风雨拍打窗户,遮掩了外面的一切声息,看似只是平静如常的雨夜。
但夜惊堂却能感觉到常人没法注意到的细节,比如外面的风雨好像在动,就像被微风扰动的帘子,而风波的来源,似在很远的江畔。
太后娘娘面红如血,正扭来扭去不让夜惊堂乱来,发现夜惊堂忽然抬头望向窗户,又显出了那让人看一眼便终身难以忘怀的冷峻神色,有点疑惑: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去看看,娘娘早点休息。”
“哦……诶?”
啵啵~
……
——
轰隆隆——
雨势渐大,一道雷光自压城黑云中闪过,短暂照亮了苍茫天地。
江州城外的码头上,雨水冲掉了白天车马留下的散乱脚印,横流的污水在沟渠间汇聚成小溪,被浸透的酒幡子在风中剧烈摇晃,客栈酒肆内,时而能听到江湖客骂骂咧咧的话语:
“这鬼天气,怎么忽然雨就下大了……”
茶馆里,年迈的老掌柜在炉子前烧着热水,正有一搭没一搭和雨棚下的江湖客唠嗑:
“大晚上的,壮士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等人?”
“媳妇跟人跑了,睡不着。”
“哦……?,嗯……江湖就是人来人往,不抵归途,所遇便皆是过客。与其挂念曾经,不如期待日后,只要不停往前走,总能遇到更漂亮的女人、更知心的朋友……”
“老掌柜看起来是过来人,曾经也走过江湖?”
“身在码头上,便在江湖中,区别无非你看四海山水,我看四海来客罢了。”
“呵呵……”
大雨噼里啪啦,雨棚
薛白锦已经换好了衣裳,头戴斗笠坐在桌前,面甲取下,脸颊却藏在阴影中,端着一碗清茶细品,目光打量着茶铺里的老掌柜。
老掌柜看年纪六十岁往上,双鬓已经斑白,眼神也是昏昏沉沉,并无特别之处,看起来已经在码头上扎根了很久。
但薛白锦总感觉这老掌柜不一般,就如同云梦泽畔的黄泉镇一样,看似满街平头百姓,实则全是江湖上的失路之人,有的为情所伤、有的看破世事,高手不一定多,但对于还在江湖行走的人来说,都称得上高人。
薛白锦在江湖已经行走了很久,从初出茅庐的小女侠,打成了山下江湖第一人,身处江湖无比肩之辈,本来觉得自己该因为无敌而寂寞。
但这次出门一趟后,薛白锦心态却发生了变化,觉得江湖可能只是座小鱼塘,真正的大龙,都在山野市井之间;而这浩瀚天地间,到底藏了几条大龙,到了何种境界,她根本猜不透。
孙无极曾对夜惊堂说过,别人涉足山巅是尽头,而对你来说,不过是刚刚开始。
这句话,奉官城也曾对薛白锦说过,她起初不理解,但现在算是摸到点意思——山下走的是武道,而山上可能已经不在乎‘武’字,只剩下‘道’了。
人力终有穷尽时,但天道显然没有,山上三仙对俗世江湖来说已经是活神仙,但在他们自己眼里,可能只是刚刚初窥天地皮毛的先行者而已。
因为知道天地浩渺,所以这些人心存敬畏,从不会冒然凌驾于众生之上;也因为看到大道无涯,所以这些人心无旁骛隐居山野,再也没兴趣关注山下江湖的是是非非。
当然,这些也只是薛白锦自己的看法,毕竟天上是何等风光,只有站在上面的人才知道;江湖人穷极想象力去猜测,可能也只是在猜测皇帝是不是用金锄头种地而已。
哗啦啦~
薛白锦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暗暗琢磨着这其貌不扬的老掌柜,到底是隐世不出的大龙,还是为情所伤的江湖过客。
正暗自出神间,耳根忽然一动,看向了码头入口处的雨幕。
天色极黑,风雨如瀑,看不到路上任何景物,但能感觉到有一把油纸伞,从江畔走了过来。
踏踏……
待到雷光闪过,一袭红衣出现在了集市入口。
红衣美人手里撑着红色油纸伞,站在码头老街之上,显出了一抹近乎夺目的艳丽感,似乎出现瞬间,周边老旧建筑便全部失去了颜色,哪怕是路边抬头的野狗,都能看出此刻天地间哪里是焦点。
咕噜噜~
茶铺里的茶壶冒出热气,壶盖发出噗噗噗的响声,茶铺外却安静下来。
薛白锦抬手带上了玉甲,凝望已经重新隐入夜幕中的人影,微微抬手,示意茶桌对面的座位。
踏踏……
脚步由远及近,红衣美人慢慢呈现在了灯笼的昏黄光芒下,在雨棚里放下黑布长条包裹,发出铁器摩擦的‘哗啦~’脆响,而后慢条斯理收起油纸伞。
茶铺里的老掌柜,抬眼看了下光彩夺目的红衣美人,觉得不像是跟人跑了的媳妇,更像是来找茬的,作为老江湖,二话没说便起身去了后院,免得被江湖闲人打架误伤。
女帝把油纸伞靠在围栏上,手儿轻捋臀后裙子,在茶桌对面优雅就坐,自己抬手翻起茶碗:
“不必紧张,我没恶意。”
薛白锦作为山下江湖第一人,听到这话本该啼笑皆非,但她确实从这莫名出现的女人身上,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稍加思索后,沙哑开口:
“阁下是何人?”
女帝坐姿相当闲散:“刚还在街上见过薛姑娘,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薛白锦面甲下的眉头一皱,瞬间反应过来,此人是夜惊堂身边那个胸大腿长的侍妾。
有这般惊人的气势,显然不会是寻常侍妾,武魁都做不到,而再往上的人,她都认识,眼前之人要么是隐世不出的真神仙,要么就是皇城里那个深不可测的女皇帝。
和夜惊堂在一起,后者明显可能性更高,薛白锦猜出红衣女子身份后,眼底显出意外,恢复了高冷女侠的腔调:
“阁下胆子挺大,知道我身份,还敢孤身前来。”
“把夜惊堂带着,怕他心软给你求情。”
女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觉得有点烫,便又放下了,从身侧拿起黑布包裹放在桌面上,略微撩开,露出里面的暗金双锏:
“此物你可认识?”
薛白锦自然认识,大燕皇族的镇国神兵,她练的双锏便是从大燕传下来的法门,只是这对神锏放在女帝卧室,没人敢去拿,她也只能用寒铁铸造的双锏将就用。
“阁下什么意思?”
“送你。”
女帝把双锏往前推了些:
“朕的天下,诸王乃至北梁都没法染指,小小平天教根本没成事机会。你拿了这对锏,从此一心走武道,南霄山的百姓朕替你照顾,他们日子会过的更好,你走的也会更高,夜惊堂也不用再左右为难,对大家都好。”
薛白锦扫了眼双锏,又看向对面的女帝:
“我薛家十四代,代代替大燕镇守南关,经历反贼叛乱、奸臣挑拨、叛军灭国、新朝围剿,至今未降一人,我可以为了天下百姓考虑不反,但背叛旧主归附新朝,也绝无可能。”
女帝轻轻摇头:“朕是惜才,也念你薛家满门忠烈,才亲临此地与你说一句,你以为朕在和你商量?”
薛白锦平静道:“我是大燕的镇南侯,从来不认大魏的皇统,阁下在我眼里,也只是叛军头领,你我无非兵力大小的区别。阁下若是动怒,大可发兵天南;虽然数十年未经战火,但镇南关将士祖辈相承日日备战,战死南霄山,也无非全了薛家祖辈满门殉国之遗愿,何足惧之。”
女帝端着茶碗轻轻晃荡:“话别说这么好听。大魏主力军过去,怎么可能打不下小小南霄山,只是付出代价打下来,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不知道防谁的前朝雄关,以及天南一堆征不上税的江湖流民;只要天南对朝廷来说有半点价值,你说话都不敢这么硬气。”
薛白锦见女帝把话题挑明了,也不含蓄:
“朝廷根本瞧不上天南的穷山恶水,阁下过来,无非是想让我为朝廷效力。我是江湖儿女,不喜欢官场那套,也不愿屈居人下,阁下的好意薛某心领,看在阁下亲自过来的份儿上,我可以保证此生安于现状,不会重举大燕皇旗。”
女帝摇了摇头:“你造不了反,这话等于没说。朕知道江湖人骨头硬,也不言语相逼,给你个机会,让你心服口服如何。”
薛白锦身上山下江湖第一人,就不可能服朝廷,闻言询问道:
“什么机会?”
“朕和你过过手,若你输了,把鸣龙图上交朝廷,在胜过朕之前,你都是大魏的藩臣,替大魏镇守南关,这样对薛家列祖列宗乃至江湖,都有个交代,你觉得如何?”
?
薛白没想到女帝敢提这么离谱的法子,眼底闪过讶异:
“我动手就是行刺圣驾,输赢都不好交代。”
女帝摇了摇头:“朕赢了,你臣服于朕,这便是一桩人人称颂的美谈;朕输了,谅你也不敢把此事宣扬出去,谁知道?”
薛白锦略微斟酌,又道:
“我若是赢了,当如何?”
女帝开口道:“朕没输过。而且你作为江湖反贼,能与当朝帝王交手一次,赢了朕不治你罪已经算莫大殊荣,你还想要什么?”
薛白锦觉得也是,当下坐直身形,渐渐展现出了山下第一人的恐怖压迫力,连本来含蓄的眼神,都化为了锋芒毕露:
“我只输过奉官城一次,阁下常年坐在天子堂,可不要被
女帝玩世不恭的神色稍有收敛,起身示意码头外的滔滔江水:
“能和朕并肩的人,以前有奉官城,以后可能有夜惊堂,但同辈之中无一人。你想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朕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天高地厚,薛姑娘请。”
薛白锦也不多说,摘下斗笠,露出戴着玉甲的脸颊,走进了漫天雨幕……
——
轰隆隆——
闷雷滚滚,雨粒大如黄豆。
天色化为极夜,两人人影在江畔碎石滩上肃立,只有偶尔闪过雷光,才能勉强看清轮廓。
因为交手余波必然撕碎周边万物,方圆两里都不见人迹,连鸟兽似乎都感知到异样,顶着大雨飞离了江畔。
平天教主身着白色锦袍身形如不倒山岳静立雨中,配以脸上的玉甲,看起来就好似镇守天宫的玉面神将。
大魏女帝手里依旧撑着油纸伞,站姿不再像往日那般玩世不恭,身形凹凸有致却带着股铺面而来的帝王气场,不苟言笑眼神平淡,却足以让世间万邪屈膝低眉不敢正视。
都是当世最顶尖的女武神,此时站在擂台之上,两人也都暂时忘却了身份、地位、立场,眼底只有彼此,在场的只是东方钰虎和薛白锦。
女帝红裙随风而动,手中雨伞却犹如静止,隔着夜幕注视薛白锦片刻后,抬起修长左手勾了勾:
“来。”
轰——
江畔传来一身闷雷。
薛白锦不动如山的身形,在雷光亮起瞬间,已经消失在碎石滩上,衣袍撞碎风雨,在江岸冲出一条极为醒目的弧形水雾,远看去就好似一条白龙猝然出世,已雷霆之姿砸向东方钰虎右侧。
此招动手之前没有任何蓄力,声势却迅若奔雷,八魁之中任何一人来了,恐怕都得措手不及被轰飞。
女帝目光依旧盯着对面立足之处,但双手却有了动作,松开油纸伞,雨伞尚未因重力下落,双脚便已经化为弓步。
右手握拳高举,带起的气劲硬生生让周边雨幕往身体收缩了几分,就好似被龙蟒吸扯,下一瞬便以雷霆之势砸下,发出一声娇喝:
“喝!”
轰隆——
一拳落,江岸爆震!
拳下碎石滩积攒的雨水乃至鹅卵石,在雷霆一击下化为水雾和碎粉,余波掀起周边泥土砂石,地面瞬间炸出一个三丈方圆的凹坑,再往外则直接被气劲铲平。
半空落下的油纸伞化为碎屑,而天空落下的雨幕,也在毁天灭地般的气劲中被冲散,竟是往天空飞退,直接在江畔炸出一个以女帝为中心的巨大空洞。
?!
薛白锦悍然爆发抢攻,着实没料到女帝实力隐藏如此之深,不过应对起来并不吃力,贴身瞬间,几乎无视了惯性折身飞退,在江面三个后空翻,眨眼落到江面拉开了距离。
女帝眼底少有的显出了狂热,丰腴大腿紧绷而后弹起,身形激射而出化为红色残影,带起的余波截断江流,直接在江面上拉出了一道左右分开的浪潮。
轰——
薛白锦刚刚落在水面,裹挟大浪的一袭红衣已经到了近前,白皙右拳在此时化为了攻城锤,撞到雨粒就碎为水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来。
薛白锦瞳孔微缩,右手撑着左手手背,身形前倾抓住了重拳。
轰隆——
江面再度传出闷雷般的爆响。
两人身下的江水,直接被风压撵出一个碗状凹陷!
薛白锦双臂袖袍瞬间粉碎,直至肋下露出了的白色裹胸,连脸上玉甲都被掀飞,露出了清冷孤傲的脸颊。
此拳声势巨大,哪怕集中在薛白锦掌心,透体而过的气劲,依旧在后方江面撞出一道扇形余波。
薛白锦在水面难以立足本该被轰飞出去,落入女帝的无限连击。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东方钰虎一拳出手,却未震退薛白锦,反而被对方死死抓住右拳,巨大冲击下两个人一起往江心飞去。
薛白锦接了一拳确实不好受,但心底的小心翼翼也打没了,见女皇帝接得住,不再有半分保留,左手抓住拳头,飞退之时拉扯身体,一记冲膝直接入怀,右手高抬同时砸向女帝左肩。
嘭嘭——
两声闷响同时响起。
女帝左手拦住冲膝,肩头一记重肘却实打实挨上,整个人当空下坠,砸入丈余深的江底。
轰隆!
水浪飞溅,被震开的江水尚未合拢,女帝已经双脚发力冲出空洞,半途提气致使胸襟高鼓,继而双掌前崩。
嘭!
薛白锦眼底明显出现了几分凝重,毕竟她一记重肘下去,就算不把人打碎,也震击肺腑打出迟缓效果。
而现在确实女帝半点反应没有,她差点把自己胳膊砸断,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的体魄。
发现女帝身板太硬没法硬撼,薛白锦当即改变策略,在双掌崩来之前,身形猝然化为无骨柔蛇,几乎绕着女帝的双臂滑下,接近胸腹时右手急点。
咚咚咚……
一瞬之间,连续十二指点在躯干各处大穴。
虽然没有太大冲击力,但次次皆是要穴,寻常人中一下都得跪半天,更不用说连中薛白锦十二下。
女帝红裙直接被指尖震出十二个窟窿,但下方白皙皮肤却犹如无暇白玉,半点痕迹都没有,美眸中甚至显出三分戏谑。
毕竟女帝练了六张鸣龙图,即便有瑕疵也是六张,内外无暇根本没弱点,唯一的命门只有鸣龙图缺陷和她的体能储备,不说薛白锦,二圣来了打她也是钝刀割肉慢慢刮痧。
眼见薛白锦硬刚不成想钻空子,东女帝连躲都不躲,右手高抬便开碑之势劈下。
嘭——
薛白锦身形瞬间下落,刚接触水面就弹起,往侧面拉开距离,眼底显出错愕,显然察觉到了女皇帝体魄的不可撼动。
与这种铁皮乌龟比起来,夜惊堂这种人间兵器,放在面前估计都算正常人。
眼见女帝眼神显出玩味,以骇人速度再度追来,薛白锦也是打出了火气。
出山既不败,官城一战后江湖无敌,被誉为奉官城之后江湖第一人,她薛白锦若是能被人用鸣龙图等武道捷径放倒,那世间宗师皆去找鸣龙图即可,还苦心钻研武道作甚?
薛白锦冷艳脸颊显出三分狠劲儿,继而脖颈额头涌现青筋,身形落在水面已经化为前崩之势,右手握拳悍然冲出。
轰——
一拳出手,薛白锦身上的碎袍直接被气劲撕裂,连为质地精良的白色裹胸,都在难以承受的冲击下撕开。
而这一拳的声势也堪称骇人,拳势刚起下方江水就沉下去数尺,一拳出手前方雨幕如同撞入一条无形强龙。
女帝飞身急追,距离尚有三丈就察觉不对,身形当即侧闪,但即便如此,还是被这措不及防的一击正中左肩,红裙肩头化为碎屑,整个人往后倒飞出去。
薛白锦击退女帝,仿佛一瞬间之间忽然冲开了压在头顶多年的瓶颈,整个人气势都攀升了几分,身形再度化为半弧,搅动半江风雨,刹那间追到女帝右翼。
轰隆!
女帝脸上明显也出现了几分异色,没料到这薛白锦打着打着,竟然忽然展现出了入圣之姿。
不过即便如此女帝也没感觉到太大压力,毕竟她让薛白锦锤十拳都死不了,容错率极高;而薛白锦这小身板,被她一拳中要害就是重伤,根本不能有失误。
女帝眼见薛白锦再度杀来,左手抬起想硬接对方一掌。
但也在此时!
嘭——
江岸远处传来剧烈破空声,以及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喝:
“住手!”
气势如虹的薛白锦,本来双眸静如死水,但听到声音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左手抬起抱住了胸口。
女帝也被夜惊堂的话语牵动心神,余光瞄了眼江畔,等注意力拉回来,才发现薛白锦抢攻之时分心遮掩体魄,导致收了力,她强行拉住龙蟒般的力道,但还是慢了些许。
嘭!
双掌相合,江面再度传出一声闷响。
夜惊堂发现钰虎竟然在和平天教主单挑,脸都吓白了,冲刺速度可以说比往前任何一次出刀突袭都快,直接在身后江野撞出一条漩涡空洞。
尚未走进,便发现一道影子往这边到飞,夜惊堂想也不想就冲上去,一把拦在背后。
咚——
结果白影裹挟的气劲太大,硬生生把夜惊堂都给撞的闷哼一声,往后砸入江水。
夜惊堂强行把来人抱住,想喊一句:“住手!别打了。”但惊鸿一瞥间,却发现怀里是个女人。
女人只穿着白色薄裤,上半身干干净净,很白很大的团儿,一个被他搂住了,另一个在巨大冲击下颤动,波澜阵阵,双臂正在合拢试图护住。
女人墨黑长发已经披散开来,露出了高冷中带着三分英气的脸颊,眉毛细长,眼形是线条很漂亮的狐狸眼,鼻梁高挺,嘴唇也很俊俏,看起来柔中带刚很有气质。
虽然哪哪儿都很好看,但凑在一起,就是不认识……
而且那双漂亮眼睛,还往上瞄来,看向了低头的他,眼底逐渐浮现杀气!
??
这谁?!
夜惊堂也不清楚电石火花之间,是怎么看清这么多纤毫毕现的细节的,但确实看清了,而且注定终生难忘,双手本能松开,都没来得及感知手上是啥触感。
嘭~
哗啦——
两个人当空相撞,又砸入江水。
女帝眼见薛白锦停手吃亏,自然也就停了手,脚尖轻点想来到跟前,看看夜惊堂被撞出事情没有。
结果不曾想,她刚在江面跃出几步,下方江面就猝然炸开,冲出了一道人影。
薛白锦原本很高冷的脸颊,变成了涨红之色,冲出水面就抓住了女帝的脚踝,也不打人,而是一把抓出红裙下摆;
撕拉——
本就破了几处的红裙,当空四分五裂,露出白如软玉的玲珑体魄。
女帝本在提防对方进攻,完全没料到薛白锦如此不讲武德,竟然和女人打架扯头发似得撕她衣裳。
措不及防之下,身上瞬间只剩情趣小衣,女帝惊得连忙抱住胸口。
而平天教主可能是认为女帝力道要收不收,恰到好处的把她拍向了夜惊堂,用红色布料遮住曼妙躯体,还不忘把女帝往夜惊堂那边扔,看起来想的是不能一个人吃亏。
于是夜惊堂刚冲出水面,又看到一道白花花的人影飞了过来,他都不敢看清是谁,更不敢接,只是闭上眼睛,有些崩溃的吼道: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扑通~
女帝摔进旁边的江水里,虽然被这江湖女子撕了衣裳怒火中烧,但还是不好意思当着夜惊堂面光着打架,迅速游到夜惊堂背后把外袍扯下来,裹在自己身上。
薛白锦长发披肩,用红裙碎布遮挡身体,自然不敢往夜惊堂面前冲,只是眼神羞愤往后看了眼:
“你给我等着!”
说着从水面跃出,倒着跳回了江边,飞速隐入夜幕,也不知这话对谁说的。
女帝扯掉夜惊堂衣裳,迅速裹住身子,发现女反贼自己把衣裳打没吃了亏,扒她衣服出气不说,还敢放狠话,当即作势要去追:
“你给我站住!”
薛白锦当下肯定不敢缠斗,跑的更快了。
夜惊堂闭着眼睛人都是懵的,听见背后是钰虎,连忙又把她拦腰抱住:
“别别别,姑奶奶,求你了,消停点。你怎么能一个人出来?我说了多少遍了……”
女帝看似没被薛白锦破防,但她对手从来都是自己,刚才一直压着体内翻腾气血。
她脸色冰冷作势要去追杀,直至薛白锦落荒而逃跑远了,才收敛气势,回头有些恼火:
“你来做什么?我马上就把她降服……咳咳……”
夜惊堂飘在水里抱着钰虎,见状脸都白了,迅速上下检查有没有伤处,同时吼了回去:
“你身体有问题还跑来打架?想死啊你?!”
女帝被吼了一句,眼神倒是怂了几分,抱着衣袍不让夜惊堂乱看,轻声道:
“我没事。”
“你还没事?!”
“……”
夜惊堂想训两句,但江里面确实不适合说话,怕钰虎身体又出大问题,反手就把她背在了背上,快步朝着江岸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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