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存瑞的心情并不好,北山大军趁夜追击,偏偏他却被留派下来,带着四千兵马准备夺下青唐城,在主力军全部出发之后,他率领四千兵马还要继续留在青唐城以南五里地,守住星火点点的火把,作为疑兵,否则火把移动,若是西关军有探子,就知道了北山军的动静。
按理来说,追击敌军的功劳与夺下城池相比,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能够拿下一城,那是实打实的大功劳,只可惜现在的青唐城,对北山军来说,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西关军主力已经从青唐城撤退,留下了一座无兵驻守的空城,这座城池已经失去了他本应具有的战略地位,此时就算拿下了青唐城,也算不上什么大功劳,反倒是出兵追击,大破西关军,那才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蒲存瑞被留下来,心里自然有些不甘,但是却又无可奈何,罗定西如今是北山军的主将,他的军令,自然无人敢违抗。
按照罗定西的吩咐,等到北山主力军追出青唐城以北十五里地之后,蒲存瑞便率领兵马,立刻往青唐城去,拿下无人镇守的空城。
探子连续过来禀报,等告知罗定西率领的兵马已经出了青唐城以北十五里地,蒲存瑞这才传令下去,四千兵马开始向青唐城移动,距离青唐城五里地,转眼便至,已经知道青唐城无兵镇守,这四千兵马自然是全无压力,而且北山军已经派出人翻越城池,进入了城内,大军一到,城门便会立刻被打开。
青唐城只是小小一座县城,城墙谈不上高大,甚至说不上坚固,北山军中倒也不乏一些颇有手段的兵士,翻墙入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蒲存瑞率领着四千大军,径自到了青唐城南门之下,火把烧的正旺,如同繁星一样,蒲存瑞抬头望着城头,见到城头之上有几道身影闪动,知道那是潜入城中的内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名拿着火把的兵士将手中火把绕了几个圈子,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示意城中内应赶紧开门。
城头上人影隐没下去,蒲存瑞知道应该是去打开城门,牵着马缰,百无聊懒,虽然青唐城立刻就要被拿下,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兴奋之情。
正在等候城门打开,从后面一骑飞驰而出,禀道:“禀报蒲朗将,我军后方出现一队兵马,正往这边迅速靠近。”
蒲存瑞一怔,皱起眉头,“后方出现兵马?可知是哪支部队?丹阳那边留守了两千兵马,总不至于他们丢下丹阳不顾,从后方追上来。”
“朗将,咱们后方,自然是咱们自己人。”身边一名部将道:“莫非是肖督想亲眼看到这场胜利,领兵前来?”
蒲存瑞倒也觉得自己后方不可能是敌军出现,只是这时候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来,虽然古怪,但也未必不是肖焕章率兵前来。
正犹豫间,又是一骑飞马而来,“朗将,我们询问了对方,似乎是肖督亲自到来,打着肖字旗!”
蒲存瑞表情立刻肃然,“肖督竟果真亲自出马?”大声道:“传令下去,列队迎接肖督。”又向城头喊道:“快打开城门,肖督来了。”
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参与追击,但是拿下了青唐城,虽然十分容易,总比寸功未立要好得多,至少肖焕章过来之时,还能拿出这座城池向肖焕章交差。
蒲存瑞手下几千兵马,并非老兵,几乎都是近年来招募的新兵,此时呼喝着列阵迎接肖焕章,队形一度混乱,好不容易列成了队伍,中间甚至空出一条道路来,好让肖焕章待会儿直接入城,只是等到阵列齐整,青唐城门依然没有打开,蒲存瑞禁不住皱起眉头,正要喝问,却已经听到南边传来脚步声,当下一抖马缰,冲到前方,已经前方几里处黑压压一片人,心想肖督来的好快,翻身下马来,将马匹丢给部下牵到一旁。
他瞧见来阵之中,火把并不大,但是火光却依然映出了“肖”字旗,暗想今次击破西关军,拿下甲州,那是肖焕章争霸西北的第一步,肖焕章自然是极其重视,亲自前来坐镇,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整了整甲胄,神情肃然,静候肖焕章大驾光临。
来军除了脚步声,并无其他声息,浩浩荡荡,看上去却也是两三千兵马,踩着泥泞地面迅速移动过来,渐近这边,对方的速度不慢反快,从疾步变成了疾奔,蒲存瑞皱起眉头,正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忽听得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声,神色大变,回过头去,见到自己身后的阵列,此时竟然已经开始骚乱起来,阵中兵士,已经有人连续不断倒下。
“怎么回事?”蒲存瑞大吃一惊,拔刀而出,方才为了列阵迎候肖焕章,全军兵士都是面朝南面,背对青唐城,可是到现在为止,青唐城的南门依然没有打开。
“蒲朗将,城头……!”身边有人惊恐喊道:“城头有西关军……!”
蒲存瑞立刻抬头,瞧见城头景象,神情大变,不知何时,空无一人的城头之上,竟然一字排开一队弓箭手,最少也有三四百人之众,城头这些弓箭手毫不留情,箭矢连发,城下北山军兵将密集,而且列阵相连,距离城门又近,这一刻就成了活生生的箭靶子。
四千北山军,本以为青唐城唾手可得,而且先前的情报,青唐城的守军尽数退走,并无兵士留下,更是心情轻松,根本没有想到厮杀会来得如此突然,更不会想到后方的城门不得没有打开,反倒是城头出现数百弓箭手无情射杀。
队形本来倒也整齐,被这乱箭一射,身边的同伴中箭倒下,振兴顿时便混乱起来,蒲存瑞恼怒无比,也几乎就在此时,南边又传来山呼海啸的喊杀声,那支打着“肖”字旗的队伍,如狼似虎扑过来,明晃晃的刀枪带着逼人的杀气,剑气严霜。
本来唾手可得的青唐城出现了守军,本来要迎候的“自家人”,转眼却挥舞着刀枪朝自己冲杀过来,几千兵马一时间措手不及,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出现了什么差错,但是对方显然不会留下让他们思考的时间,许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那支队伍就已经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挥刀挺枪,又砍又刺。
北山军的队形已经完全散乱,蒲存瑞叫喝着,身边却已经围住了数名敌军,此时他才看清楚,这哪里是肖焕章的队伍,明明是西关军打着肖焕章的旗帜,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西关军都已经往北方撤退,怎么从自己后方,竟然会出现这样一支兵马来。
西关军的兵力其实及不上北山军,但是乍一交锋,北山军就已经处在了下风。
这支北山军,根本没有厮杀的准备,完全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之西关军,那是早有谋划,士气如虹,如同猛虎下山。
若是两军正面对决,北山军未必会如此不堪一击,但是在此种情况下,这几千北山兵马,从上到下都是被打蒙,兀自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变化。
血光飞舞,惨叫连连,西关军与北山军已经混在一起,互相交织,完全成了一场血腥的短兵相接。
蒲存瑞心中惊骇,可是这种时候,也只能奋起拼杀,他挥舞战刀,连续砍杀数名敌军,知道这种时候,己方阵型已散,士气已经崩溃,下军令已经起不了作用,只能以乱为乱,厉声高喊:“弟兄们,砍下一颗西关军人头,赏银五十两,大伙儿抢银子啊。”
这时候,他只能以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激励部下拼死一战,毕竟他手底下的兵力并不处于下风,拼死一战,未必会输。
只可惜战场混乱一片,有些北山军兵士被西关军杀的措手不及,胆战心惊,一溃而散。
军阵之中,西关军一名人高马大的战将手握巨斧,巨斧翻滚,边上长矛刺来,此人巨斧挥动,寒气散开,矛折人头断,西关勇将卢存孝如同羊群中的猛虎,身先士卒,一把巨斧可说是所向披靡,北山军中,无一人可敌。
这支西关军由卢存孝统帅,他徒步健行,所过之处,人头翻滚,血色漫天,主将如此这般用命,西关军士自然不会惜命。
卢存孝在军阵之中,生生杀出一条鲜血铺就的道路,势不可挡,他全身上下,也都是被鲜血沾满,北山军士见得如此勇猛的杀神,哪里再敢靠近,他所到之处,北山兵士如同兔子受惊般四散逃开,当真是锐不可当,瞧见不远处蒲存瑞挥舞长刀,连续砍杀了几名西关兵士,卢存孝大吼一声,健步如飞,举起巨斧,朝着蒲存瑞冲了过去。
蒲存瑞砍倒一名敌军,忽听得不远处巨吼声传来,循声看去,便见到如同洪荒古战神一样的卢存孝正疾步想自己冲过来,那沾满鲜血的巨斧,弥散逼人杀气,便是这一瞬间,蒲存瑞只觉得自己心下一虚,竟似乎已经失去了作战的勇气。
还没有接招,蒲存瑞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对方身上那股浓郁的杀气,自己是远远不及的,心下惊骇,暗想西关军何时拥有如此凶悍的勇将,鬼使神差地,蒲存瑞竟是下意识般,长刀一斩,竟没有准备与卢存孝拼杀,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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