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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说动了杨坊,关卓凡对洋枪队的事情就有了底,转而把心思放到募勇上来。..
新勇的招募,出奇顺利,然而也正因为太顺利,差一点闹出事来。
流亡到上海的难民,哪个省的都有,不过以安徽,江苏,浙江,江西这四省的最多。募勇的消息,刚刚由各位乡长、保长、里长一层层传递下去,投军的人cháo,便汹涌而至,让金雨林和丁世杰,都有些乱了分寸。
人cháo如涌的原因,是这次招兵的,乃是轩军!平常的绿营,一是**,二是一战即溃,三是军饷低到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因此大家都抱了“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主意,不到走投无路,是绝不肯去投的。但轩军不同,在大家眼里,这是京城出来的天子禁军,待遇优厚不说,而且真的能打仗,不必混吃等死,所以不管是在太平军手里有血债的,还是想出人头地的,抑或是只奔着那一份饷银的人,都想来试一试。
本拟招一千人,结果一连三天,每天早上,在新划出的新兵营地外,都有数千人在等候,而且人数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连华亭、青浦和娄县的民众,也都开始闻讯赶来。丁世杰所带来的二十几个人,单是帮着衙役们维持秩序都已忙不过来,更别论看人验人了,三天下来,只招了不到一百个。
关卓凡看到这副景象,大皱其眉,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同时心里却也产生了新的念头,于是吩咐下去,暂停招人。
谁知这一下更坏,在营地外的大几千人,由希望变作失望,群起鼓噪,sāo动起来,上海县派来的两百多个衙役,被汹涌的人cháo挤得东倒西歪,喊破了嗓子也没用,局面眼看就要失控。好在这个时候,半里之外的轩军军营之中,见到这边发生变故,由张勇率领,马队倾巢而出,数百骑战马驰到人群前面,作势一冲,立刻便将喧哗的人群,吓得向后退去,人人都想:这是天下无敌的轩军马队!
天下无敌,自然还差得远,但这些原都是步军衙门的兵,论起弹压的功夫,那是老本行,真的是天下无敌。“弹压”二字,讲究的是“以势凌人”,见血就落下乘。只见这些骑兵,往来奔驰,呼喝连连,更有一些兵,从衙役手里接过长鞭,把鞭花打得噼啪作响,鞭梢却只在人群脸前半尺之内挥舞,绝不会失手打在脸上。
就这样只花了片刻功夫,象牧羊犬驱赶羊群一般,将方才还在群情激愤的人群,圈在了营外的一块空地之上,规规矩矩地站着,无人再敢喧哗。面如土sè的金雨林,此刻才透出一口大气,连连感叹:“铁军!铁军!”
铁军的首领,此刻却已经汗湿重衣。关卓凡把一直攥紧了的拳头松开,心里却仍然止不住的后怕:自己到底还是年轻,少了经验,差一点就激出大事来。
可是怕归怕,不能倒了架子,于是拉了金雨林,跳上马,由一堆骑兵跟着,来到人群面前。
“大家想当兵,不怕死,这是好事情!”他尽力大声说道,“可是要当兵,先得懂规矩,这里是军营,是最讲规矩的地方!今天是头一回,大家不明白,我不追究!可是我得把话放在这里:若是下一回,谁敢再闹事,就没那么客气了,为首的,就地正法!”
说完这几句,看看无人出声,才接着说下去:“今天不招兵!明天也不招兵!什么时候招呢?后天!后天开始招!怎么一个招法呢?一个乡一个乡的来,要由乡长保长带队!哪一天,轮到哪个乡,回头有松江府的金老爷出告示,送到乡里!”
身后的金雨林和丁世杰对望一眼,都觉得这个法子好,人人有份,也不会乱了秩序,可以从容挑选。
“招多少人呢?原来是招一千人。可我看了大家的样子,觉得民心可用!民气可嘉!因此把人数翻上一番,招两千!只要你有胆量,有本事,我等着你来吃粮!既然开得起饭店,我关三就不怕大肚汉!”
人群发出一阵低声的欢呼,接着便是窃窃私语,这才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官员,就是那位御前侍卫,新任上海知县的关卓凡。
驰回大营的路上,关卓凡没有说话,直到进了营门,跳下马,把缰绳一甩,才开了口。
“他娘的,出了鬼了。”关卓凡yin沉着脸说,“今天这几千人里面,李秀成的jiān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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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招募一千到招募两千,不完全是临时起意。除了两营轩军之外,洋枪队本来就要招五百人的,而另外多出来的五百,关卓凡打算先让他们从“长夫”做起。
“我说的这个长夫,与众不同,算是‘半勇’,亦准他们领半饷。跟他们说,等到这一仗打胜了,可以给他们转成正勇!”关卓凡在大帐中坐定,对几个人说道。
军队打仗,原来也是要配长夫的,用来搬运枪支弹药,后勤粮秣,也就是民伕。长夫不算在正式的编制里头,缺乏训练,所支取的银子,也只有正勇的三成,因此打起仗来,很容易先行逃散,常常就会耽误大事。
按关卓凡的想法,是让多招的那一营新勇,先干长夫的活。这个是算在编制以内,既有半饷,又有打胜仗之后可以转正的承诺,因此士气上会截然不同。而且平ri里,亦要给予一定的训练,当成“预备兵”,等到转为正勇的时候,立刻就可以上手,与完全新招的兵,大不一样。
大家都觉得关老总的这个法子很好,除了每月要多花一点饷银之外,没有别的坏处,而好处则一眼可见。
“伊克桑,丁先达,后天再招兵的时候,你们两个,要跟丁都司一起去。”关卓凡点了名字,两人都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听着,“我送你们一句话,是曾督帅说的:谁的兵谁招,谁的兵谁练。记住这句话,可以受益无穷。”
这句话,是曾国藩练兵的心得——当营官的,必须对自己手下的兵,有完全彻底的了解。伊克桑和丁先达,为关卓凡所指派,充任这两营新兵的营官,并且用他们的名字,作为营号:克字营和先字营。而整个轩军,仍以丁世杰为统带,张勇为副统带,马队的管带,则由张勇兼任。
“跟你们一起调过去的哨长和什长,大多都是升了官的。告诉他们,给我好生用心,别摆老资格的架子。到底这是步勇,跟原来的马队不一样!”关卓凡一句一句的交待完,沉吟片刻,对丁世杰和张勇说:“轩军的军制和营制,先就这样,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还要改。”
要改,是因为朝廷原有的品秩,与现在的营制越来越不能对应,高品低用、低品高用的情形越来越多。关卓凡的轩军,更多是仿照湘军的营制,与绿营的建制颇有不同,因此他已经琢磨了很久,要玩一套自己的东西:军衔跟职务的分离。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有更实际的问题要解决。
“老总,”伊克桑小心地提出来了,“我们的枪……”
“放心,短不了你们的。”关卓凡笑了,“租界里的洋行,尽有存货,虽说未必能像马队的这一批枪那么jing良,不过对付长毛,也足够了。我还是那句话,打赢了这一仗,我给你们换新枪,包你们见都没见过。”
既然没有那么jing良,也就是说,无论jing度还是shè程,都有差别。关卓凡见伊克桑一副怏怏不足的样子,笑道:“虽然枪没有马队的好,我却另送你们一样马队没有的好东西——十二门洋炮!”
听说有炮,还是洋炮,居然还有一十二门之多,伊克桑和丁先达的眼睛都亮了,尤其是丁先达,眼睛不仅亮,简直就是绿了,象饿狼看见鲜肉一样。
“先达,喜欢炮吧?”关卓凡看在眼里,笑着问。
“喜欢。”丁先达用力地点点头,“我在水军的时候,就喜欢cāo炮。如果是洋炮,用开花弹,两门炮就能抵得上一营兵!”
“老总,我们的枪和炮,什么时候能到营?”现在伊克桑变成了一副垂涎yu滴的样子。
“不急,回头叫许文书来,咱们一起盘一盘帐,看看要多少银子,我好去找吴大人打擂台。”关卓凡心中有数,这一笔钱绝对小不了,但好在有关银做后盾,因此不用担心。“倒是松江府那里,得请老金你跑一趟。”
“行,要说什么?”金雨林连忙答应。
“你跟贾太尊说,这两个月,要知谕各县各乡,加派衙役团练,设卡盘查,遇到可疑人等,一概先扣下来,送府讯问。”
金雨林想到关卓凡刚才说的那句“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脸sè又有点变了,担心地说:“逸轩,你是说有长毛的jiān细混了进来?”
“自然有。李秀成是何等人物?象方才那样,才说了暂停招募,人群立刻鼓噪,若不是有长毛的jiān细在内煽动,决计不会这样。”关卓凡笃定地说,“刚才是近万人挤在一起,不能查,一查就乱了。我说要分乡招募,由乡长保长带队,也是让jiān细无所遁形的意思。不然在我的轩军之中,招进来几个长毛,那玩笑就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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